第二十四章 斡旋造化,枯木生春
再说丹霞峰上的餐云观中。
石坚送别白元和侯静山后，想起方才待客时见收藏的茶叶已经见底，如今又正是收获秋茶的时节，便决定再去采摘些回来炮制。
他让张三郎看守道观，自己重又登上山顶，来到西南方壁立千仞的危崖边缘，探出上半身向着被重重云雾遮掩、深不可测的绝壁望了一望，忽地纵身一跃，身如陨石坠向崖下。
换在修为突破人仙境之前，石坚只能凭借强大的体魄附在崖壁上攀援，如今却尽可玩得洒脱一些。
身形瞬间疾坠百丈后倏地减速，仿佛由陨石变成羽毛，轻盈地落在山壁斜向上方突出的一截树干上。
这树干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却只有丈余长短，似乎经历过烈火焚烧，通体焦黑碳化，但质地又坚如金石，早看不出原本是何树种。
这树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又隐藏于半山缭绕的云雾之中，纵有心寻找也极其艰难。
当初石坚是借着攀援这面绝壁打磨体魄，巧合之下才发现了它的存在。
树干上向上的一面有一条贯穿首尾的巨大裂缝，
在树干缝隙中，斜生出一株主干粗如碗口、高不过人身的茶树。
这茶树枝干虬曲如龙，苍劲如铁，由内而外透出一股百折不挠的勃勃生机。
但它却非那树桩枯木逢春另酿新枝，石坚可以清楚看到茶树的根系顺着树桩上的裂缝蔓延，末端深深扎入崖壁的岩石裂隙之内。
据石坚推测，应当是有鸟兽之类偶然落下茶树种子，恰好落入这树桩上的裂缝之内，竟而凭借这树桩萌发生机扎根发芽。
那得到侯静山这茶道方家青睐的茶叶便来自这株茶树，品质不输“猴魁茶”中的上品。
石坚从容地站在树桩上，身旁便是常年萦绕山峰、宛若牛乳的云雾，正要抬手去采摘树上的茶叶时，体内“天混地沌大吞星法”忽有异动，似是发现了什么极品美味般，令他生出一阵极度的饥渴与贪婪欲望。
而引发异动的源头，却在脚下这截本该早彻底失去生机的树桩之内。
他俯下身来，将右掌探出，按在树桩中间感应最强烈的位置，只稍稍运转“天混地沌大吞星法”，登时感应到树桩中果然藏着一团蕴含极浓郁生机的灵气，在灵气的核心处又传出一丝丝极隐晦的波动。
在“天混地沌大吞星法”充满吞噬与毁灭气息的真气与这团灵气稍稍接触的瞬间，那一丝丝的波动陡然加剧，其中更传达出清晰的恐惧情绪，便仿佛这树桩内藏着一头被天敌盯上的幼弱小兽。
“先天元胎，乙木之精！”
石坚的双目登时亮了起来，随后却稍作沉吟，旋即转换了功法，改为运行“天迴地斡大混元功”，将一道蕴含混融阴阳、充满造化生机的真气传入树桩，融入那一团灵气之内。
随后他直起身后退半步，双目死死盯着那一段树桩。
餐云观虽颇狭小简陋，却收藏了不少书籍，其中有道家经典，也有逸闻杂录。
三年多来，石坚已在师父太玄道人引导下，将这些书籍读通读透，也真切感受到了其中的裨益。
前者虽非修行法门，却能令石坚对最初修行的“八九炼形术”与“三世七太极拳”理解得更加透彻，从而更加轻易地踏入门径并修行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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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则是广博了石坚的见闻，令他对这世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如今想来，这些书籍怕是太玄道人特意挑选出来，用以培养石坚这弟子的，诚可谓用心良苦。
如今凭借人仙之境的实力感应并进一步观察了这截树桩的异状后，石坚很容易便在自己读过的一部志怪杂记中找到答案。
在不知多少年前，这截树桩应该是一位已经几近结丹之境的大妖，只可惜不知是自身积累不够还是出了什么岔子，终究在妖类结丹必须经历的雷劫下形神俱灭。
然而雷劫本就同时蕴含生灭两面，在以毁灭之力淘汰失败者后，也会以造化之力奖掖成功者。
偏偏那树妖的神魂和妖躯虽毁于雷劫，却侥幸残存了一点真灵，恰好吸收了雷劫最后一丝蕴含勃勃生机的造化之力，得以留存在残存的妖躯之内，转化成另外一种全新的存在——“先天元胎”。
既称为“胎”，其中自然孕育着生命。
先天元胎内孕育的则是先天精灵。
这等先天精灵一出生便拥有相当于化形妖类的境界及实力，而且根骨禀赋得天独厚，修行进境远胜寻常妖类。
至于眼前的这团“先天元胎”，既是借树妖真灵及残躯成形，其中孕育的当属乙木之精。
在历经极漫长的时间后，元胎内的乙木之精已即将诞生。
正因如此，元胎不能再保持混融无漏的状态，内中蕴含的灵气及生命波动开始外泄，才被所修功法特异，对灵气及生命波动最为敏感的石坚发现。
此刻石坚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凭借“天混地沌大吞星法”，将先天元胎及其中已近降生的乙木之精吞噬炼化；其二则是他此刻的做法，凭借“天迴地斡大混元功”，补全乙木之精欠缺的最后一点火候，令其提前降生。
前者可令石坚的修为立即突飞猛进，后者则可令他得到一头对其天然孺慕亲近的乙木之精。
只因乙木之精在先天元胎内混混沌沌，降生后会如初生的小兽般，将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至亲。
片刻后，焦黑的树桩上青光一闪，先钻出一个披散绿色齐肩长发的小小头颅，然后是穿着绿色无袖齐膝短裙的小小身躯。
她高不过一尺二三寸，看面貌不过七八岁年纪，却已生得玉面桃腮，柳眉杏目，俨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美人儿胚子。
只是她露在衣服外俏脸及粉颈玉臂虽白皙光洁，却又隐隐呈现细密的木质纹理。
这小人儿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巨人”，乌溜溜的小眼睛里先现出些怯生生的神情，随即将极小却挺翘的琼鼻抽了一抽似嗅了嗅气味，立时欢欣无比必地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径向石坚身上跳去。
石坚感到这小家伙全无半点恶意，便也站立原地不动，任由她落在自己右肩。
小人儿站在石坚肩头，嘴巴正好凑到他耳边，细声细气地连声唤道：“爹爹！爹爹！”
骤听到这个称呼，石坚身躯一抖脚下一滑，险些掉下树桩摔落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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