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素手裁衣
白元见自己呼喝一句后并无人现身，登时大怒再喝道：“小牛鼻子如此不给面子，信不信俺揭你家纯阳杂毛的老底？想当年……”
“大圣口下留德！”
随着一声有些仓皇的呐喊，一人从前方的松林中闪身而出，转眼已至白元面前，陪着笑脸施礼道：“纯阳门下刘海，见过白猿大圣！”
所谓“白元”者，赫然正是妖族七大圣中年齿排在最末而素称难缠第一的白猿大圣。
那刘海却是个看身形面貌都不过十二三岁的小道童，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头上挽日月双髻，前发齐眉，后发遮颈，背后斜背一口二尺余斑斓古剑。
当然这副童稚容貌只是皮相，其实他是一位早在百多年前便结成金丹的老牌地仙。
白元睥睨而视，冷笑道：“小牛鼻子既然肯出来，便先伸出腿儿来，让俺打三百棍棒！”
刘海的一张小脸上满是苦涩，连连躬身道：“大圣宽仁则个，休说三百，便是三棍贫道也消受不起！再说贫道还不知如何开罪了大圣？”
白元嗔道：“你明明早躲在一旁，为何不及时出手救人，累得俺白白担心一场？”
刘海有些疑惑地问道：“宁王该与大圣并无瓜葛，戚长真却是贫道的记名弟子，大圣担心的莫非是那父女三人？”
白元一滞，一时不知如何分说，索性拿出素日的混不吝嘴脸，双目一瞪喝道：“是俺在审你，还是你在审俺？”
“大圣恕罪！”刘海急忙致歉，随即解释道，“实不相瞒，贫道在弟子身上留了些后手，足以护得场中众人无恙并分散那妖王的部分精力，到时贫道以‘天遁剑法’行雷霆一击，才有十成把握留下妖王，岂料……”
说到此处，他一张小脸儿上却满是遗憾之色。
白元幸灾乐祸地笑道：“岂料俺竟会横插一脚，让人抢在你之前拿下妖王，更缴获了‘如意金钱’这等上古异宝！”
刘海无奈叹息一声，随即又问道：“却不知那位清虚道友与大圣有何渊源？”
白元收敛笑容，盯着他缓缓道：“若没有渊源，你这小牛鼻子是否便要做甚事情？”
刘海被他盯得心底生寒，后颈汗毛悚立，急忙摆手道：“大圣不必误会，贫道既然错失此宝，便是与之无缘，岂敢贪心强求？”
白元仍紧盯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你最好心口如一，否则……”
虽然被人当面威胁，刘海却不敢流露半点不满神色，反而仍要陪出笑脸。
如此一来，白元也便没了脾气，说一声“俺去也！”便即化光而去。
刘海好容易恭送了这位，终于松一口气，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里，同时又对不知何故竟得这位大圣如此青睐的石坚大感兴趣。
另一边石坚也已随李家父女到了黟县城内的家中。
李直先让李青鸾去取来一套自己还没穿过的新衣，让石坚暂时换上，然后不顾夜色已深，依然命人准备酒宴待客。
李家是大户人家，有的是下人听候吩咐，只需家主一声令下，厨房立即忙碌起来，不多时便送来美酒佳肴。
李直邀石坚入席，彼此按宾主落座。
两人都没有多少胃口，因此对满桌酒菜都浅尝辄止，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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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直试探着问起石坚身世。
石坚眼也不眨，说出三年前流落至此，被师父太玄道人收留，看破世情出家入道，如今师父外出云游，现由自己执掌餐云观的经历，除了开头的出身来历，其他的倒也都是真话。
李直却以石坚“流浪儿”的虚构身世为切入点，说起永熙帝武栩为小人蛊惑，不复早年的英明神武，如今只一心参禅问道希求长生，以致朝政紊乱，国运渐衰，民生凋敝，百姓受难者又岂止石坚一人一家？
随后又说宁王武烜心系苍生，这些年来全不似其他皇子般只盯着储君之位不择手段争抢，一心勤勤恳恳办理手上差事，着实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自是上有君父荒废朝政，旁有弟兄争权掣肘，更多情况下是有心无力。
石坚自然听出他这般倾力“推销”宁王，目的是招揽自己投身效力，面上不动声色，肚里却只感好笑。
对于他这穿越而来的异界之客而言，这方世界始终存着些疏离与虚幻。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师父太玄道人、一个朋友张三郎、一个女儿绿儿能真正进入他心中。
何况在得知这一方世界有仙佛神妖，又有缘踏上修行之路，石坚孜孜以求的自然只是超脱与永恒。
至于所谓的大周江山，所谓的天下苍生，于石坚而言便只一句话：“关我甚事！”
李直虽见石坚反应平淡，便知机地改换了话题，开始谈论些道家典籍，心中也并未太多失望。
在他想来，这等奇人异事又是少年英杰，正该头角峥嵘傲骨天成，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那才是事有反常必有蹊跷。
此次他盛情邀请石坚来家中做客，本意还只在亲近交好，至于摆明车马招揽，还待来日方长。
前面的宾主相谈甚欢，后宅中李直的夫人安氏与两个女儿外加一个被李紫鹓拐来的绿儿正在忙碌。
准确地说，是李青鸾对着桌上的布料裁剪缝纫，安氏在旁提些意见供其参考，绿儿干劲十足的在桌子上跑来跑去帮忙搬运刀尺、穿针引线，李紫鹓则在帮了几次倒忙后被母亲和姐姐赶到一边，只能伏在桌子上手托香腮看三人忙碌。
李青鸾自幼便随母亲学得一手娴熟女红，后来更将剑术融入其中，一柄剪刀、一根细针在手中灵动自如，技艺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她的一双素手之下，桌子上一大一小两套衣服渐渐成型。
大的是一件天青色道袍，与石坚原来穿的样式颜色差相仿佛，质料却高级了好几个等次。
小的是适合女童穿着的两截衫裙，连在一起也不足一尺长短，显然是特意为绿儿准备的。
此外还有之配套的里衣、衣带、鞋袜等。
等李青鸾钉好最后一处针脚，绿儿口中发出一声欢呼，迫不及待地拿起属于自己的衣物便往身上套。
此刻李紫鹓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跑上来兴致高昂地帮她将衣服一件件穿好，又带她到自己房间梳理披散的长发。
安氏则带着李青鸾，捧了为石坚做的衣服来到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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