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穷途

处理好全宗、刘锐等义军投诚之事，姜山攀上君山顶峰，极目远望，脚下烟波浩渺的湖面上，杨一波的水寨隐隐约约就在眼前，心头不自觉地难以平静，感喟道：“山水相依，名利游戏，一饱眼福真有趣！处心不正，镜中存虚，后事难续犹断尾。”

一同上山的襄王听了，臆测道：“将军这是想对杨一波水寨发起进攻了？”姜山道：“殿下觉得呢？”襄王道：“义军分化瓦解，官军人心向背，此消彼长，胜利早已向我军妥协。戡平叛乱，就差向杨一波营寨发起进攻，箭已在弦，只需将军一道将令便可一触即发，分出胜负来。”

姜山望向杨一波水寨，见寨前水面上的战船巨大无比、数量众多，一时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就盼着有神来助。可俗话说的好，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于此事，姜山想“神与己”是依靠不上了，还是求人好些，便问起杨锐钦有何良策来。

杨锐钦道：“大帅想必已知晓，义军将士以前之所以能屡败官军，全因杨一波倚势利导，以水为战场，水寨连营，加上战船比官军的好，士兵们又大多本地人，熟水性熟地形，形势于己有利时便进攻，形势于己不利时便退守。官军因初来乍到，摸不清义军的落脚处，前进难攻，后退难守，只有被动挨打的份，稍微不慎，贪功冒进，吃下败仗是免不了的。”

姜山道：“你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杨锐钦道：“现在形势逆转，义军失去战场主动性，退守营寨，藏身之处官军一览无遗，除交战的船只比官军好些外，其他优势荡然无存。大帅若率军攻打他们，好如张大弓射大院，只要够得着，一射一个准。”

姜山道：“就是那些巨舰难以对付，杨将军可有应对之法？”杨锐钦道：“对付巨舰，末将以为有两个法子，一让它搁浅，二让它失去前进的动力。”姜山问道：“何为搁浅？何为失去前进的动力？”

杨锐钦道：“巨舰船底吃水深，浅滩容易搁浅，开闸放水，现在这些浅水港口与湖汊是到不了的。再者，巨舰依靠转轴带动桨叶排水前进，那桨叶若被烂草腐木绊住了，船儿便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动惮不得。”

姜山开怀笑道：“此计甚好。”下得山去，依杨锐钦之计行事。命将士砍树割草，将杂草放入水源上游飘入湖中，用大树编成木筏阻塞湖汊口。一应完毕，调来所有能参与水战的兵马，攻防部署到位，便派兵士划船至浅水处向杨一波水寨骂战。

官军谩骂之声粗狂难闻，四溅的唾沫若能淹死人，杨一波该是第一个被淹死的。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水寇自尊心极强，受不了敌人辱骂他们首领，就想飞过去掌官军的嘴。

有一头领叫刘衡的，好像头脑冷静，谏言杨一波道：“天王，官军这是在引诱我军出战，切莫中计。”

杨一波身为义军首领，号称大圣天王，手下都想为自己打抱不平，他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管是为了士气，还是为了颜面，明知前边有人挖了坑等着他去跳，他也要装成义无反顾的样子往前跳去，跳得过去最好，跳不过去认栽。只见他跃上战船，一声令下，带着水寇朝官军围攻而来。

这算是中计了吗？应该算不上，他杨一波实在没理由不这么做。要知道，他不服朝廷而造反，官军就是他的天敌。只要他不死、或不降，只要皇帝不赞同他来当皇帝，家门口的官军就没理由撤退。

可就算这样，也别急着动手啊，等等看不行吗？自是不行的。不说别的，单凭他手底下那几万人马，一天就能吃掉几万斤口粮。现在与外界断绝了往来，失去了补给，十天半个月也许撑得住，一年半载绝对是撑不住的。这仗自是必须打，免不了，那又何必等到士兵饿着肚子、毫无斗志时来打呢！

前来挑衅的官军见水寇动怒了，驾着车船朝自己冲来，连忙调转船头逃窜。水寇见官军除了一张臭嘴，什么本事没有，心中恼火，誓要拔光官军嘴里的牙齿，一泄心头之气。只见湖面之上，官军前边逃跑，水寇后边追赶，距离越拉越近，过不多时又越拉越远。

杨锐钦一眼看出了端倪，跑到姜山跟前欢声道：“大帅，若猜的不错，义军的巨舰该是被腐木烂草绊住了，是时候全面出击了。”

姜山道：“那贼首杨一波出战了没有？”

黄不佑道：“看这阵仗，义军已倾巢而出，杨一波绝对就在其中一艘巨舰上指挥作战。”姜山道：“真可以肯定？”杨锐钦道：“按杨一波一贯的行事作风，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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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下令全面出击，杨锐钦、黄不佑、任士安、郑威、黄宗等人接令，带着手下将士驾船的驾船，撑筏的撑筏，朝水寇猛冲而去，盱眙之间便跟水寇交战在了一起。

水寇车船高大，官军实难攀爬上去，便用事先准备的树木撞击车船，三五下便将其撞出窟窿。水寇的车船船舱进水，船身下沉，官军蜂拥而上，水战立时变成陆战。官军英勇，水寇不屈，双方死伤不计其数。

夏诚听闻杨一波跟官军交上了手，火速率兵来援，没想到湖汊口铺排满了巨木筏，大船实难以通行，小船能通行，却遇到官军阻击。几番交战下来，没讨到半点便宜，迫不得已退回去死守船寨，盼着杨一波吉人天相，能自求多福。

杨一波虽知道官军来者不善，却没想到杨锐钦之计如此狠辣，就奔着他赖以为傲的巨舰而来。巨舰被杂草裹住了桨叶不能移动，成了官军手中树木的活靶子，一艘艘被击沉。跟官军几经鏖战，见求胜无望，率军突围。可交通要道早已被官军用木筏堵住，实难轻易通过，只好朝水寨退却。

一见杨一波要逃，杨锐钦立马带着将士们大声呐喊：“杨一波被抓住了，杨一波被抓住了......”义军将士们一听，不由得顿时乱了起来，战力瞬时不济，局面渐渐不受他们来掌控。

姜山见大胜就在眼前，连忙下令捉拿杨一波，用以逼降义军将士，减少伤亡。官军得令，几艘快船冲向杨一波的战船。杨一波见乘坐的巨舰被草木缠绕住了滚轮桨叶，只能原地打转，急中生智，跳水潜逃。

捉拿杨一波乃大功一件，官军及时赶到，奋勇争先跳入水中，三两下便将杨一波抓住，提上岸来，放置于姜山跟前。

杨一波曾滥杀无辜，虽算不上英雄，却敢造朝廷的反，称得上一时枭雄。姜山问杨一波降是不降。杨一波誓死不屈，哪个愿降。姜山见杨一波颇有英雄气概，不免心存敬意，一时不知拿他怎样是好。

刘文心一旁说道：“大帅，杨一波虽说是义军领袖，让人起敬，却也祸害了无数无辜者的性命，罪业深重。今日战败被擒，实难逃一死。与其送去朝廷被凌迟处死，不如给他来个痛快，一刀砍了了事。”

姜山觉得可行，征求襄王意见。

襄王要的是戡平叛乱，分得功劳回京受赏，至于杨一波是被凌迟处死，还是被一刀了事，于他而言没多大区别，不也觉得刘文心说的没多大错，赞同了来。

姜山见此，下令将杨一波一刀砍了，将头颅高悬于桅杆之上，朝湖面上浴血奋战的义军将士大喊道：“圣天子好生恶杀，首恶杨一波已伏法，愿降者一律放其归家。”

官军将士满战场传递姜山的话。

义军将士本有着威武不屈的英雄气概，可杨一波已死，群龙无首，看在生命可贵的份上，刘衡等几个头目放弃抵抗，率众向官军投降。少部分人可能是觉得作恶太多，怕今日投降明日遭清算，拒绝投降。有的拼死血战到底，被官军屠杀殆尽，有的全力突围，赶往夏诚水寨做最后的抗争。

贼将陈瑫听闻杨一波身死，便主动劫了伪太子钟子义的船，载着金龙交床、龙凤簟来降。姜山处理好手头事务，接见了他，询问他还有多少水寇营寨没被官军攻下。陈瑫说，只要官军攻下了夏诚坚守的船寨，其他水寨自会望风而降。姜山让陈新送陈瑫出帐，找来刘文心、杨锐钦、黄不佑三人商讨攻打夏诚大寨之事。

杨锐钦、黄不佑道：“夏诚水寨背倚峻山，三面临大江，从陆地进攻可入湖，从水上进攻可上岸。水上列阵，不让他有机会入湖逃窜，再从陆地发起攻击，可保万无一失。不过......”

刘文心道：“不过什么？直言无妨。”杨锐钦道：“从陆地进攻，两岸间隔着一片浅滩，怕是需要船只、或架起浮桥才可跨越。”刘文心笑道：“这个不难。刘某有一计，可当临时浮桥使用。”

等刘文心说出他的计谋，姜山觉得此计新颖，不妨一试。择善骂者数百人，夜往水寇营寨对岸隔水痛骂义军，同时在上流投放草木。义军将士听到骂声，争相投之以石块、瓦砾砸来，草木为瓦石所压，填满浅水滩，临时浮桥搭成。等天一发亮，亲率大军跨过浅水滩，杀进夏诚营寨。

夏诚义军入湖无门，登岸无路，奋起抵抗，顿时杀声震天，血流成溪。义军将士刚睡醒，不敌官军，死的死，伤的伤。等官军喊出“降者不杀”，有些义军将士实不想做无谓的抵抗，选择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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