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久别话多

王夫人等一行七人离开襄阳北上京城，因天公作美，道路干净，日行夜宿，不日抵达。王夫人相邀湘琴等人到相府暂住，婉言被拒作罢，高高兴兴回家来。

下得马车，跨入府门，便见闺女徐嫣欢跑迎来，不胜之喜，抱了抱笑问道：“回来多久了？”徐嫣儿道：“先母亲大半个时辰。”王夫人道：“不是说要广游西北的吗，这么快就游遍了？”

徐嫣儿一面挽着母亲往屋内走，一面说：“逛了两次集市，走了一回山道，剩下的，就是姜山那些人一天到晚忙东忙西，没得空闲陪我与表姐她们出去玩。表姐见天儿很快冷了下来，不想我被大雪困住脚步难得回京过年，就让我随誉王殿下一起回来了。”

王夫人笑道：“回来好。这么一朵玉笑珠香的牡丹花儿，娇嫩嫩不成模样，哪能与风雪为伍不是。”徐嫣儿笑道：“娘说这话，若让表姐她们听了去，定会说你不近人情。”王夫人道：“才不怕她说呢。她已身为人妇，丈夫要与风雪为伍，都说夫妻同体，她能不与松竹为友吗。”

听到与松竹为友，徐嫣儿不自觉想起雪梅来，心里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嘴里说道：“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一生诗语化作雪，与梅同枝好迎春。”

两人进得厅堂，挨着坐下，说笑片刻，丫鬟端上茶水，王夫人口渴的厉害，忙着喝茶来。徐嫣儿陪着母亲喝了几口，笑问道：“有个好消息，我娘想知道不？”王夫人喝完杯中茶笑道：“有请闺女说来听听。”徐嫣儿说：“秀儿与姜山的义弟陈新成亲了。”

王夫人淡淡笑道：“挺好的。”徐嫣儿道：“当然好了，一起拜堂成亲的还有四对新人，省钱又省事，姜山可算赚了。”语气间似有讥讽之味。王夫人道：“一礼相待，一视同仁，没亏着任何人不是。”

徐嫣儿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妈还别说，五对新人排成一串，夫妻对拜时，一旁看着，场面还真有些壮观。”王夫人道：“往后看待事情，别一不合自家心意就往坏处想。”徐嫣儿笑了笑，撇开话题道：“兰儿梅儿跟母亲南下，没随母亲一块儿回来，是要在岳州过年了吗？”

王夫人道：“你哥一人在外为官，身边没个熟悉的人，不由得让人挂心。你爹见兰儿、梅儿容貌姣好、仪态优雅，且聪明伶俐、心地干净，便让我带着她俩与徐澈南下，心想给你哥做个伴儿。”

徐嫣儿玩笑道：“二女共侍一夫，想要琴瑟和谐，我哥可有得忙了。”王夫人道：“就爱瞎说八道。你哥愿以梅儿为伴，徐澈恳求兰儿为妻，好事已成双。”徐嫣儿笑道：“就此断了大哥二哥的念想也好，免得大嫂二嫂见了她俩像见到瘟神一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让人瞧着就难受。”

王夫人道：“你两个嫂子是安心了，你两个哥哥就怕心有不平。”徐嫣儿笑道：“是两个丫头不愿嫁他俩为妾，不是爹娘故意厚此薄彼，有什么心怀不平的。”王夫人道：“事儿已定，多说无益，懒得说了。”

徐嫣儿笑问道：“就是不知娘亲平时心疼兰儿多些，怎就选了梅儿做媳妇？”王夫人道：“夫妻贵在知心，梅儿看上去更懂峰儿，该是更能拴住峰儿的心。”徐嫣儿道：“依女儿看，三哥没有大哥二哥那般多情，娘亲过虑了。”

王夫人道：“就盼他用情专一，不为红颜兴灾惹祸。”丫头湘竹走来说：“夫人，水烧好了，是现在沐浴更衣吗？”王夫人回道：“就现在吧。”丫头答应着离开。

徐嫣儿牵母亲起身，笑问道：“我娘需要女儿搓搓背吗？”王夫人打趣道：“太阳又未打西边出来，我女儿怎就孝顺起来了？”徐嫣儿道：“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可女儿却打西边回来了。”

王夫人笑了笑，道：“好，就让我家闺女做回孝顺孩子。”说着便往澡房走去，漱洗好与女儿说笑一会歇下，直到日落西山丈夫下值回来，叫醒她吃晚饭。

父母、女儿饭后闲聊，徐相询问妻子南下探亲之事，可谓无微不至。难得丈夫问起家乡亲人兴致盎然，王夫人自是一一对答如流，无一遗漏，听得父女俩好像亲身经历一般。

徐嫣儿道：“爹是有什么想问的吗？”见父亲几次面向自己开口没说出半个字，该是有什么想问又不好问，便主动问来。

徐相笑道：“你说誉王回京了，不是他与姜山相处不愉快吧？”

徐嫣儿笑道：“不是。姜山那人看上去杀伐果敢，不怒自威，心坎里却温善的很，一旦相处熟了，没人不觉得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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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誉王回京，是他俩相处不来，愧对了陛下与贵妃娘娘的信任。”徐嫣儿笑问道：“爹爹不是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关心起姜山一个武夫来了？”徐相道：“你姑父家，一两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若不关心些来，日后见面哪有什么好话可说。”

徐嫣儿笑道：“爹爹心意若真是如此，只要能答应女儿，听了可以不知道的便烂在肚子里，女儿倒是可以说说在西北的所见所闻。”徐相笑问道：“我女儿真想说一说？”徐嫣儿嘻嘻笑道：“爹爹真想知道就真想说，爹爹假想知道就假想说，真真假假全凭爹爹做主。”

王夫人笑道：“既全凭你爹做主，那就说呗。”徐嫣儿笑问道：“说了爹娘可以不知道的，就权当没说？”王夫人道：“饭后闲聊，不涉公务，说了等于没说。”

徐嫣儿道：“既是这样，那爹娘有话就问吧，女儿知无不言。”徐相笑问道：“你觉得姜山做人怎样？”徐嫣儿道：“好人面前和善可亲，坏人面前心狠手辣。”徐相问：“那做官怎样？”徐嫣儿道：“处江湖之远游刃有余，居庙堂之高怕是寸步难行。”

徐相微微一笑，说：“女儿可知，人生于利害，死于利害，能知利害，便是知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徐嫣儿问：“可有‘身不由己’之说？”徐相道：“弱肉强食之时，弱势者不由己，强势者不由人。但要是能看淡生死，不计较利弊得失，行为好过意念，何来身不由己。”

徐嫣儿似有感悟道：“姜山身为将领，专干弱肉强食之事，岂不是于人于己都危险，拜将封侯莫提及，功成不居得善终？”

徐相哪里知道个人的命运，只知道兵家代代姓蹉跎，不也随口唱来：“万里行军吴家门，是福是祸难分说。鼓角旌旗，铁马兵戈，到头荒废鬼雄坡。奇谋一策血成河，是功是过谁评说。管弦丝竹，钟鼎鼓乐，何时奏响太平歌？”

能听到父亲歌唱实在难得，徐嫣儿笑问道：“那依爹爹看，要想不姓蹉跎，该当如何？”

徐相静默片刻，说：“要想不姓蹉跎，当外修武德，向西向北扩展疆域，化胡为民，以血肉之躯充当万里长城；内修文德，自上而下敬民爱民，与时俱进，规矩制度只求利国利民。”

听了父亲这一席话，徐嫣儿似懂非懂，说：“难怪姜山乐于整顿吏治，急于秣马厉兵，原来是想开疆拓土，幻想彻底消除来自西边与北边的隐患，还天下一个真正的太平。”

王夫人道：“其心可嘉。但一旦经营不善，就是加重百姓苦难，必遭反噬，其罪难容。”

徐相道：“可一旦做成了呢？有些事，不能以一时定论好坏，正如俗话说的那般，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时人因难堪重负痛恨不已的，说不定后人受益匪浅而感恩不尽。”

徐嫣儿道：“爹也觉得姜山想打造一支万人精骑不是坏事？”徐相一惊，先前好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霍然自明，为求肯定，故意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不得陛下允许，私练兵马可是大罪，他姜山聪慧至紧，岂会如此胡来。”徐嫣儿张口便来：“我哪有胡说，陛下已...”真是挖坑的人有心，跳坑的人无意。

王夫人道：“你这孩子莫要胡说，不说没有此事，就算真有此事，事关机密，你从哪里知晓。”徐嫣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太口无遮拦了，实为要不得。急道：“这事权当我没说过可以吗？”王夫人笑道：“今儿闲聊，事不关我家女儿，一觉睡醒全忘。”

徐嫣儿道：“爹，你呢？”徐相笑道：“他人别想从我这里获悉此事。”徐嫣儿笑道：“我相信爹爹。不过爹爹既已知道了此事，有机会就援个手呗。”

徐相道：“陛下没向我等重臣提及，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爹算不得知情者，自是爱莫能助。”徐嫣儿道：“爹觉得这事能成吗？”徐相道：“陛下好像又英明神武起来了，他若觉得行，定是能成的。”

王夫人道：“夜深了，歇息吧。我答应了秦夫人，明日陪她找房子住。”徐嫣儿问：“娘亲说的是湘琴姐姐吗？”王夫人道：“不是她是谁。”

徐嫣儿起身笑道：“娘亲好好歇着，明儿由女儿陪她就行。”王夫人道：“那你早些睡吧，明儿早些起，到士子客栈找她去。”徐嫣儿拱手道：“女儿遵命。爹娘晚安。”说着离开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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