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请辞
临别之际,徐嫣儿问誉王,她哥为官糊涂可是真的。誉王说,许文褚身为端王府谋臣,于这等事情,手头若无真凭实据,是不会跟他说的。徐嫣儿心生害怕,问誉王,她哥有得救没有。
誉王生怕回答不好,影响他俩之间的感情,思虑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不想因私情一叶障目而置王法于不顾,也不想有能力帮忙却选择漠视,她大哥若有救,不用她说,他也会伸出援手。说完坐车回府去了。
徐嫣儿目送走誉王的车驾,回到厅堂,见父母忧愁满脸,好如藤上的两个苦瓜,就想将其摘了做成汤,好好喝上一回了事,于是坐近了去,言语相劝来。
王夫人忧心儿子的安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除了对着丈夫说“这可怎么办”,就是对着自己说“这如何是好”,对女儿的好言相劝视若无睹。
徐相该是听腻了,不想同一句话在夫人嘴里说个没完没了,跟女儿一起宽慰来,说:“夫人放心,他们想方设法拉勇儿下水,得逞后行要挟之事,无非是想逼我退出朝堂,我如他们所愿便是。”
王夫人觉得她家老爷从步入仕途到现在,为大夏国尽职尽责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人说声感谢也就罢了,却要以身败名裂收场,实在叫人意难平。因吞不下这口恶气,愤然感叹道:“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徐相最怕家人心积仇怨,宽解道:“夫人说气话了不是。相比那些为大夏国任劳任怨、矜矜业业、而又默默无闻的芸芸众生来说,我能从乡野走进京城,成为位高权重的宰辅,佐助陛下指点江山,已是莫大的庆幸,该知足了。”
王夫人听丈夫这么说,心头不也平和了些,小声问道:“那这事就这么认了?”
徐相回道:“勇儿本性良善,之所以偏离正道,因受累于我。我若不以身作则,就算帮他摆脱困境,也只能是一时,难叫他真心实意地祛邪从正。再说,我认了没关系,只要陛下不认就行。”
徐嫣儿关心兄长安危,随口问来:“陛下不认会怎样?”听父亲说:“陛下不认,自是整顿吏治,清除积弊,任贤用能,施政平易近民,天下太平安康”,心生失望之余,似有不平地说:“爹爹不就是贤能吗!不也用不上了。”
徐相笑了笑,说:“天下贤能成千上万,多你爹一个不多,少你爹一个不少。你爹为大夏国殚精竭虑半生,已是才尽智空,勉强可说是贤者,却已称不上能者,用不上了也不可惜。”
徐嫣儿朝徐相看去,不经意间发现父亲白发暗生,面容疲惫,但双目依旧精光四射,仿若可洞悉世间的一切人情事理。细看气骨苍老遒劲,粗看容貌和蔼可亲,可敬可爱让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忍不住让敬慕之情滋润起眼珠来。
湘竹走进厅来,说:“老爷、夫人,晚膳已做好。是现在用吗?”王夫人应了声“好”,携徐相起身,带着女儿走去饭厅用餐。
一家三口因好事值得庆贺,坏事值得排解,喝酒时不免口无遮拦,酒满杯就喝,杯空就添酒,下桌时个个酩酊大醉,话不多说回房睡了。
翌日徐相入宫,于养心殿参加小朝。末了,没有随其他大臣一起离开,而是从队尾转过身来,朝皇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心头有些话想说,不知现在能如愿否?”
皇帝见徐相形色凝重,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跨过去的坎,需要他帮忙,便让董公公放了个凳子在近旁,示意徐相坐下说。
徐相谢恩就坐,说:“陛下,誉王殿下昨日去了臣府上,说他想娶臣之小女为妻。因臣之小女对殿下也有意,臣一边要顾及君臣之礼,一边要顾及父女亲情,既不敢答应,也不好拒绝,望陛下为臣做回主。”
皇帝说:“贵妃昨日来过了,说她就誉儿一个儿子,盼着誉儿称心如意地生活,请求朕允许誉儿迎娶你家闺女为妃。朕已答应贵妃,只要你愿意将闺女嫁给誉王为妃,朕就祝福他们,你若不愿意将闺女嫁给誉王为妃,朕也管不着。”
徐相身为臣子,谢陛下体恤,身为父亲,谢陛下成全。皇帝虽知徐相不贪慕荣华富贵,却又担忧人待在荣华处久了会变,有意提醒道:“有件事,你切莫犯糊涂。”徐相说:“臣愚钝,不知何事让陛下心存忧虑,请陛下金口告知。”
皇帝说:“朕爱屋及乌,疼爱誉儿不假,却从未想过要将大夏国托付与他,你切莫让他滋生出不切实际的妄念,误己害国。”
徐相躬身道:“陛下尽可放心,臣如履薄冰这么多年不嫌辛苦,只因一心盼着大夏国太平安康,绝不容许自己到了告老还乡之际行差踏错,白付一生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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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道:“朕累了,若无它事,退下吧。”徐相道:“臣还有一事回禀陛下。”皇帝道:“有事就说。”见徐相没急着开口,便看了董公公一眼,等董公公会意走开,似有鼓励道:“有事就说,无需顾虑。”
徐相躬身道:“臣为陛下之臣已有三十余载,虽说不上殚精竭虑,却也削尖脑袋忙碌不停,已是才尽智空,不敢身居相位尸位素餐,恳请陛下恩准臣归家颐养天年。”
皇帝听来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说:“朕养着病,都在为国忧心操劳,你身子健朗,却要赋闲在家颐养天年,害臊不害臊。”起身走向卧榻,边走边说,“东拉西扯不适用于卿,磨磨唧唧已不适用于朕,有什么难处,就痛痛快快说。”
徐相知道皇帝身体不适,体力已不支,上前扶皇帝躺好,帮其盖好被毯,坐回凳子说:“昨日誉王殿下告知臣,端王府谋士许文褚说我儿云勇在扬州为官不正,有人想拿此事劝臣回归故里,免得弹劾奏疏送到御前教陛下为难。臣一来觉得此人想法周全在理,二来也该对自己管儿不严负责。决心辞去相位,请陛下恩准。”
皇帝静默片刻,说:“你就说,朕成全了你,谁来帮朕统领百官佐理国政。”徐相道:“回禀陛下,礼部尚书杨大人可以胜任。”皇帝说:“让他掌管一个礼部,他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要他做百官之楷模,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吗!”
徐相微笑道:“陛下让他执掌户部,国库日进斗金。陛下让他执掌礼部,礼部章程有序。陛下让他做百官之楷模,他定会落落大方,光鲜亮丽。”
皇帝听到“落落大方、光鲜亮丽”,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朕要的是佐理国政的能手,不是衣着光鲜的美人。”徐相道:“遇尘有染,不能光鲜;老成持重,方称能手。杨大人才德如何,陛下了然于胸,实用不着臣为他多说好话。”皇帝冷言道:“你能说动他顶替你的位子,朕就恩准你到户部做个侍郎图轻闲。不是免谈。”
徐相道:“陛下,这怎么行!户部侍郎苏大人干得好好的,毫无劣迹。”皇帝说:“他不做户部侍郎可做礼部尚书。”徐相道:“苏大人精于统筹,陛下让他执掌礼部,是不是正才偏用了。”
皇帝道:“什么正才偏用!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哪个不是在为朝廷办公。有心报效朝廷,在哪里就职都干的来,先前杨怀宁由户部转到礼部,不照样干得好好的。”
徐相躬身道:“臣教子无方,实无脸面再居户部侍郎之位。恳请陛下放逐臣,以振朝纲。”皇帝见徐相有些不识好歹,生气道:“你以为是朕舍不得放逐你!不过是朝廷急需用人,需要你留下来将功折罪。”徐相道:“臣...”
皇帝见徐相真有隐退之心,便不耐烦起来,说:“行了。你家大郎若真糊涂为官有违朝廷法度,朕贬他为九品知县,日后他若有的悔改,为官之路重新再来,没得悔改,再做庶民不晚。”
徐相说:“可朝廷的当务之急是整顿吏治,清除积弊,施政以近民。若从臣这里不能开个好头,日后惩治贪官污吏何以服众!望陛下勿念臣这点微薄情分,以国家大计为重,不给祸国殃民之徒有可乘之机。”
皇帝轻闭双眼,说:“现今吏治是个什么样子,徐相应该比朕清楚。有违朝廷法度就严惩不贷,不说有寒臣子之心,一时也找不到这么多官员来顶上。等明年增设恩科,征得足够的饱学之士,再来讨论依罪论处、坚守奖罚分明吧。”
徐相道:“陛下的难处,臣没有不懂。只是,若因为臣是宰辅就网开一面,日后严正纲纪,讲求赏罚分明之时,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就难了。”
皇帝睁眼问道:“那爱卿想怎样?”徐相道:“若臣家孩子只是贪污受贿,手上没有人命,要么放逐臣,要么贬他为庶民。”皇帝问:“要是他手上有人命呢?”
徐相道:“人命大于天。依罪论处,绝不姑息。”皇帝道:“朕可以依你,但你也得体谅朕的难处不是。”徐相道:“陛下请说。”
皇帝道:“若你能说服杨怀宁为相,你就做户部侍郎,若你不能说服杨怀宁为相,那你就厚着脸皮接着为相。”徐相道:“这...”皇帝厉声道:“君无戏言,你要朕改口不成!”
徐相躬身道:“臣不敢。”
皇帝道:“既知不敢,遵旨退下吧。”
徐相行礼告退,径去政事堂处理好日前公务,出宫回到家中,交代管家徐清去给誉王府回复,换下官服出门,径往杨府相劝杨怀宁接替宰辅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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