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明面暗地
郑覃八面威风的从郭鏦宅子中出来。
郯王李经昨夜在三堂会晤以后跟诸位皇亲国戚都讲过。
权德舆在早朝之前就与殿中监郭鏦又打过一声招呼。
刑部侍郎郑覃能搜得那么顺利,他以为是自己目前在朝中的个人魅力,还有他那当过宰相爹给他打好的基础人脉。
“驸马爷,真不好意啊,惊扰你了。”
“郑侍郎哪里话。”
郭鏦与郑覃互相行完礼,见郑覃挥袖转身离去的背影,无不透露着潇洒的气息。
收回两只手,看着地上破碎的水缸很是心疼。
一大缸水在院子中流了一地。
郭鏦将泡湿的袜子靴子丢给婢女,就着地上的积水洗了一下手脚。
郭鏦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可怜巴巴的递给男扑兴风。
“去,拿钱去西市买个结实点的水缸回来。”
“驸马爷,这点钱好像不够吧。”
兴风将银子在手中掂量掂量。
郭鏦将手又伸入怀中,兴风伸着双手去接,郭鏦伸出空空的手掌。
“实在不行水缸买小一点儿。”
郭鏦摆手将兴风打发走,只为保住怀中唯一的一块碎银子。
兴风在一旁为难的道:“驸马爷,买小了长公主一眼便看出来哪里不对。”
“拿去,拿去。”
仅剩的一小块碎银子也心如刀割的放入兴风手中。
“最好午时三刻之前运过来。快去快去。”
兴风小跑代走,连忙去办,马上就要到朝食时间。
“老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你要这么玩我。”
郭鏦双手抱着额头一脸难受的蹲在地上。
郭鏦感叹,自己的前半生与后半生截然不同,前半生他娶了公主,春风得意。
顺宗、德宗两朝时,身为大唐长公主的李畅每次一进宫都能拿到一些值钱的宝贝回来,当时郭鏦虽然只是驸马都尉,但是家里钱够花。
现在换了大舅子当朝,他的职位倒是体面了,淮西用兵之前,长公主的赏赐也跟以前差不多。
郭鏦的孩子虽然跟自己姓,但他感觉自己才是嫁入郭家的那一位。
王士平效仿郭暖醉打金汁之后,郭鏦便被限制了身上随带的银两。
他的这位长公主,竟然不用打算盘,就能将家里的花销用度算得明明白白。
更离谱的是,郭鏦身边没有一个贴身女婢。
“这个月听戏喝酒的钱都没了。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郑覃带着金吾卫进来,郭鏦也是彬彬有礼的行礼,带着他意思一下走个过场。
从回避不入,到入室查看,目的就是做给京师百姓看的。
两人聊得高兴之余,冷不丁的水缸就碎了,郭鏦离水缸最近,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郭鏦不好意思开口。
“若是长公主在,铁定这钱是不用掏的。”
郑覃红着脸走出了长公主府,一想他刚才好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水缸破碎,在郭鏦眼里的大事,在郑覃眼中,那便是小事。
他得将更要紧的大事交代完。
“该怎么搜,该怎么查,尚书大人,还有本侍郎都带你们走了七、八个国戚之家。”
见随行的十来个金吾卫连连点头,他握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像我一样,该说什么词,你们方才都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金吾卫连连点头。兵营之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读到诗书。
“就让他,带着你们继续搜,本侍郎还有要事去做。”
郑覃将这十来个金吾卫当中,长得最让人看着顺眼那个拉了出来。
在大唐也是看脸的世道,郑覃只能让他以次充好。
“去吧。围着东市的九坊,都是国戚王公。”
几日点点头,站成队列往拿着长枪往前走着去下一家。
“等等!”
郑覃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叫住他们。郑覃收了收腰带从腰带中掏出比郭鏦大三倍的碎银子。
“这些钱,到西市买一个水缸,给长公主府中送去。剩下的是弟兄们酒钱。”
郑覃将碎银子大方的递给长得还行的那位。
“感谢侍郎大人赏饭,感谢侍郎大人赏饭。”
搜街坊的赏钱,早就被原先在京师的这批金吾卫给搜刮干净,更何况他们看的是皇亲国戚。
放他们进去,已经是给足了脸。
“记着点这地儿,到时候不要买了水缸忘了往哪走。”
“不过买水缸时,你们跟那拉水缸的那人说说,他就知道了。去吧,去吧!”
郑覃见着金吾卫远去的身影,他撇嘴一笑,只要在权德舆面前抢先一步去到成德参奏院,如自己所谋划的那样进行,不久之后他便能接任尚书之职。
···
“啊啊啊!”
京师北面某一隐蔽处的北司衙门中一阵剧烈的惨叫声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
王承系手脚被绑在铁架铐上,看着旁边那位通红的烙铁印在胸脯前留了一道梨花。他身子颤抖了一下。
王承系镣铐被解开,瑟瑟发抖的站不稳,苟忒连忙搀扶着他。
“哈哈,驸马爷是将门之后,这点儿惊吓不应该呀!”
一名男子满脸髯毛,慢啪着手掌嘲笑着王承系,慢步从衙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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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交兵,杀头不过头点地。你这折磨着比死更可怕。”
旁边的苟忒食指揉了揉鼻子,若不是方才他去搀扶,那么这位驸马爷铁定吓趴坐倒在地。
王承系指着方才让他魂不守舍的男子道:“他犯什么罪?”
髯毛男子走到王承系面前,王承系见他目光清澈,不像是什么坏人。
“驸马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您忘了上次是怎么帮陛下脱险的。”
髯毛男子将刚才受刑的那名罪犯凌乱的头发拖起,王承系拿着烛灯仔细一瞧面颊,通过那小而猥琐的眼睛认出了他。
“是你!”
那人脸颊面露狰狞,对着王承系苦笑一声。
“啪!”
王承系起手就是给那人脸上狠狠地反甩一巴掌。
“你差点要了老子的命晓得不。”
王承系娶了公主以后,已经有三年多没向别人扇巴掌了。
“对了,你就是那个什么司丞王士。”
髯毛男子摇了摇头。
“你这胡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承系伸手过去就是在男子脸上的髯毛扯了扯。
髯毛男子镇定自若,没有任何恼怒的意思。
“髯毛当然是真的,驸马爷只猜对了姓。”
髯毛男子的脸抖了一下,王承系从他的脸上拔一下一根髯毛。
“髯毛是真的哦。”
王承系将那根髯毛弹指一丢,又将手指抓住一根。
髯毛男子连连眨了眨眼。王承系看着冷笑一声,将手从髯毛男子身上收回。
“没想到驸马爷那么足智多谋,深得陛下喜欢。”
髯毛男子给王承系抱拳行了一礼。
“别卖关子,有事说事。像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若是在皇上面前这样子说话,丞相都给你贬成司马。”
“小人名王遂,是王士的弟弟。”
王承系将柴火中的红烙印拿出来,在王遂的身前上下晃动一下。
王遂如方才一样,正常的眨动眼睛。
王承系故意将手中的梨花红烙印一抖。
“喔呦!”
王遂立即眼疾脚快的踹了王承系一脚。
“驸马爷,这种玩笑可不兴开。国朝以来还没有四肢不全的驸马爷。”
王承系方才抖动手中的梨花烙铁掉了一块红铁下去。
“感谢王?你及时出手,不然本驸马今后可能就要杵着跟拐杖走路了。”
王承系连忙垂头握住王遂的手在晃动,在晃动间看到了此人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王遂,遂愿的遂。”
“哦,那个半身不遂那遂。”
王遂一听嘴巴紧闭,一旁的苟忒呵呵发出笑声。
“他叫苟忒。”
“什么?”
王承系转头望了一眼这名叫苟忒的男子,特意盯着他的双脚打量一下。长相一般,却是白瞎在名字上。
苟忒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
“呵呵呵!”
王承系抬头一看,铁架上的犯人都绷不住的颤抖几下。
“你是太原王氏?”
王遂摇摇头。
“难道是我成德王家不成。”
王遂依旧摇摇头。
“京兆王氏。生于王,死于王。”
王承系一听拍着苟忒的肩膀道:“衙门狗腿,我动嘴,他跑断腿。”
苟忒只是连连眨眨眼睛。
王承系反手一指,看着王遂。
“那人为啥行刺皇上问出来了没。”
“若是问出来,就不会绑在这刑架上受苦。尸首应该会丢在乱葬岗。”
王遂苦笑一声又接着道:“问出了也是死,不问出来也是死。”
“那就不会依照他的相貌,寻找他家族线索什么的?”
见王遂摇头,王承系又道:“无父无母?”
王遂点头道:“准确的来说,是个奉难遗孤。”
“我恨皇城那位狗皇帝还有他的祖宗四代,每次敌军一来就弃百姓而去。狗皇帝,不得好死。”
王承系并没有生气,而是掐腰反驳道:“那叫以退为进懂不懂,你爹娘不带着你跑到安全的地儿,怪谁!”
“狗皇帝,不得好死,我咒他···嗯嗯嗯!”
王承系也对这位陛下有些怨气。想听一听解气,结果就一个布条塞到嘴中。
“当时我就很好奇他行刺失败,为啥不咬舌自尽。”
“他还幻想着他的弟兄们来劫狱救他。”
“哦!”
“驸马爷,这边请。这事现在只能我跟你知晓。苟忒,看着去。”
···
苟忒只在远处看到,两人在死角边,一人讲,一人点头,如此交换。
小半个时辰后,王承系大摇大摆的走在王遂面前。
“驸马爷,我就不送了。”
王遂抱拳行礼,王承系刚要行礼,又跑过去刑架上的犯人跟前。
王承系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拿起翻红的梨花烙铁,一手准备去拿堵嘴布。
“啊啊啊!”
叫喊声跟他刚进来时一样。
王承系拍拍手,秒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王遂见着下肢中间着冒烟、昏厥的刺客嘴又被堵上。他摇了摇头,也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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