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歌声无名
权德舆抿嘴一笑，手抬起长袖，侍女将琴摆好行了一礼，站在一旁。
权德舆与杨嗣复聚目看琴，琴面材质为桐木，琴底为梓木，鹿角灰胎，葛布为底，红木轸、白玉足，护轸为紫檀。
权德舆四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一下，琴音清脆，无需调转。
杨嗣复站在权德舆背后，看到九霄环佩四个小篆字体。
权德舆双手抬收一下双袖道：“好琴，冀王可说要听载之弹奏哪一曲？”
侍女从袖子中拿出三张乐谱。
“王爷方才站在窗边，远观文公师徒二人坐此处交谈短短数息间便七情皆生，王爷也想知道文公想弹哪一曲。”
前些日这一曲听说是一位十七岁姓张的少年在河西抄了一遍，又传到了京师孩童口中，就弹琴这一曲。
权德舆刻意将剩下的两个曲谱递给杨嗣复。
杨嗣复拿过一看《秦王破阵乐》、《金缕衣》皆是时唐经久不衰的曲子。
端琴过来的侍女半蹲着行了一礼，然后走了三步停了下来。
权德舆偏头往冀王卧室一看，半开的小窗，已经全开，一侍女匆匆的拿起一根棍子跑过去递给冀王李絿，李絿的身影又站在窗边。
“天下沸腾积年岁。”
权德舆有些生疏的快速将第一句试弹了三遍，指尖熟热以后，便又滑动五音，开始弹奏。
“天下沸腾积年岁，米到千钱人失计。”
“附郭种得二顷田，磨折不充十一税。”
“今年苗稼看更弱，枌榆产业须抛却。”
杨嗣复坐在石台微皱的脸颊，开始有些放松。这曲子，若是在五年以前为官者弹奏，可能会被落人口实，被奏一本，但是五年以后至今，李纯就下诏书，天下赋税都缘征一个月。
李纯让令翰林院、梨园将此诗奏成曲，五年前从京师传到河西，五年后的今日又从河西传回京师。
“不知天下有几人，但见波逃如雨脚。”
“去去如同不系舟，随波逐水泛长流。”
“漂泊已经千里外，谁人不带两乡愁？”
小窗内，在权德舆刻意停顿的数息间，悠扬的笛子声飘窗而出。
“舞女庭前厌酒肉，不知百姓饿眠宿。”
“君不见城外空墙遥，将军只是栽花竹。”
“君看城外恓惶处，段段茅花如柳叶。”
“海燕衔泥欲作巢，空堂无人却飞去。”
琴台发出的琴音，与窗台边发出的笛声交织在水面上。
池子中的鱼儿像是奏曲人的舞娘一样，跳成一条完美的弧线。
权德舆奏完停手，窗内又将方才的权德舆弹得前六句吹出来。
权德舆抿嘴一笑，又接着弹奏。
杨嗣复从仰慕窗内的目光转到池子中的锦鲤身上。
锦鲤越跳越高，越跳越快，像是懂得乐律。
“噗！”
一只锦鲤跳错了方向，跳到了杨嗣复的跟前，杨嗣复伸手一接，锦鲤到了他的手中。
“恩师，这鱼儿好有灵性。”
杨嗣复摸了摸鱼的脑袋，鱼儿在杨嗣复的手中并不慌张，只是微微眨眼。
杨嗣复将锦鲤开心的抱在怀中，大步走到权德舆面前。
权德舆摸了摸鱼腹，淡淡一笑，大手摸了摸雪白的胡须。
“继之，锦鲤都主动投怀，方才才那事儿？”
“恩师，这趟差事我接，方才一想琴笛声中，门生仔细一想，就算继之不能明断，还有恩师您，御史大人，当今圣上。”
杨嗣复抱拳高举过肩膀。权德舆微微点头，将琴谱还给了侍女。
“王爷还说，文公来到冀王宅便是客，哪有主人见客不待之礼。”
“冀王好雅兴。”
权德舆站起身，右手负背揉指，正在思绪间，侍女直接将琴递给杨嗣复，抬手做请。
“继之，既然王爷都叫上你，那咱就上去。”
李絿趴在窗前，见权德舆师徒二人跟随侍女，进了院墙，他抿嘴一笑，将一颗鹅卵石丢入池中，池中泛起微微波涛。
···
虽是盛夏，大明宫殿内的寒凉殿只有却还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义阳公主被安排在里头静养，床榻前义阳公主的几个后辈公主们一个个领着儿孙，将带来的补品一件件放到跟前。
李阳安特意双手拿人参盒子，让李晓晓看得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其它公主见到时人参也纷纷羡慕不已。
“姑母，这是承系特意交代拿来孝敬您的。你要好好静养，不要想太多。”
淮西用兵之后，李纯想尽各种办法挪钱，类似人参燕窝这种赏赐给宠妃的，连郭妃都没见着。
try{ggauto();} catch(ex){}
出嫁的公主需要必然要花高价去东市一求，不过卖人参的商贩都是生面孔，收了钱，从此在东市便没了影。
李阳安两手握住李晓晓的大手。
“哎呦，阳安，你的郎君非常懂事，你替我谢谢他。姑姑也祝你们万事顺心，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李晓晓相比昨日，说话声音没那么吃力，还是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病态。李晓晓说罢，便伸手去摸了摸李阳安挺着的肚子。
“几个月了？”
李阳安掰掰手指认真的算了一会儿。
一旁坐着的长公主李畅掐腰微微皱眉，暗想自己的妹妹算术差成这样？这以后若是跟自己一样当家主内，那不得入不敷出。
“再过五天，就满五个月了。”
李阳安伸开五指，比划了两次，第二次伸手指还再想了一下。
长公主李畅手蒙着双眼，细想应该是一孕傻三年所致。
“阳安，坐立都需要注意，一定要慢些，不然动了胎气。姑姑年轻时候不懂事，现在才后悔莫及。”
“姑姑嫁过去，那是槽到恶婆婆。我命好，刚嫁给承系几日婆婆就没了。”
义阳公主嫁过去，本就是我监视王武俊，防他怀有二心，不像郭子仪，八十多岁依旧披肩挂帅，忠诚可见。
“主要还是王士平那个怂包，也不懂向着自己老婆。姑母，当初你要是像我一样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众人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坐在椅子上抱着孙儿的那位公主，觉得她说这话，才最合适。
西河公主下嫁沈翚，育有一子，后公主改嫁没有子嗣的郭銛，与长公主李畅既可以叫姐姐，又可以叫嫂嫂。
“好好好，姑母好了之后就学你。”
义阳公主将目光转向西河，只见她手中抱着的孙儿很是听话，她好深羡慕。
“专门找个生了两娃死了娘的。”
义阳公主没有说话，笑着微微点头。在她看来，若她与王士平好了之后，她不拘束于皇家之礼，必给王士平纳妾，再生一个。
“唉，我记得那个写《西厢记》的，叫什么来着？”
几位公主一惊，虽然这种市井世俗之书，皇家不禁，但也齿于去翻。
几位公主都看过，但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
“哦，元稹，就是她。”
李纯刚上完早朝到门口一听，迈入寒凉殿的腿又给收了回去，小太监刚要开口，立即被李纯将嘴巴按住。
“嘘，让她们聊，我们先回避。”
李纯一听，若是姑母喜欢，元稹答应，他可以放过元稹与柳宗元互相增诗一唱一和之事。
大唐十五道，李纯最厌恶的便是柳宗元。
刘禹锡若是那日没带柳宗元一起去，或许他能留在京师，或调去洛阳。
“陛下，怎么见你进去又出来？”
“现在那儿不是朕待的地儿。还有皇姐手里还拿着玉如意。”
李纯走到轿前，见到郭妃娘娘过来，停下了上龙轿的脚步。
“是怕又被教训。放心，还有比你更年长的姑母护着你。”
李纯幸运的是，他出身就是嫡长子，不幸的是，他前面还有一个比他早一年的嫡长女，长公主李畅。
昨日若不是郭妃娘娘及时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这位九五之尊的陛下，就要被长公主李畅骑在背上，给揍几拳。
长公主对李纯的拳头，可不是打情骂俏那般，越锤越兴奋。而是出拳必有真伤。
阳安公主随即微笑的补充到：“元稹有五子一女，姑母若是得他，必享清福。”
“不过听说元稹生了个克妻的面容。”
李畅用手拐动了一下西河小声的道：“嗨，妹儿，有点过了啊。”
“要找就找那种刚将刁蛮之妻一纸休书的好夫君。”
“要不姐姐再看看郭家年长的愿不愿意。我当初踹了沈翚，再嫁郭銛，就是想着姐姐也在那边。”
长公主李畅摸了摸额头，孙儿都那么大了，她这个妹妹依旧还是跟当年一样，想到啥说啥。
西河一直以为，郭銛娶她，是因为她的公主魅力依在。
“等姑母好了，我跟皇兄说一说这事儿，让他帮你在朝中相一个合适的。”
“还是算了吧。让当今陛下认一个姑父，未免有些荒唐了吧。”
“哈哈哈哈”
这时郭妃进来，诸位皇亲带着晚辈行了一礼。
身为长公主的李畅，手拿着绿如玉，行礼时才发现绿如玉还在自己手中。
李畅连忙拿着绿如意飞快的跑出去。
众皇亲姐妹以为长公主匆忙忙跑出去，是要出恭，只有郭妃娘娘明白其中缘由抿嘴一笑。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qiwenxue.com。奇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