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动物凶猛
其实到了中午,别管哪个单位的食堂都是人满为患的,而文物局这周可谓情况更甚,新开始的项目,成沓子的会,局里是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人。
罗山从来在业务上都是三心二意的,所以会一结束就先去餐厅踏看了下情况,果然里面早早就坐满了人,于是他立马决定放弃这儿的免费午餐,非拉着陆征铭和叶筱曼去燕儿大街吃锅子。
这是自打叶筱曼来A市以来他们三人第二回凑在一处吃饭,虽说转眼也就过去了一两个月,但此时的相熟程度和感情早不是那天早上下火车时可比。
和单位食堂不同,饭店中午的生意远比不上晚上,但因为来的这家馆子名气大,三人到的时候也是一屋子人,人多说话声就嗡嗡不断,各桌桌上铜锅里飘散出来的热气弥漫地氤氲在一起,模糊得人脸都有点看不清,有种云山雾绕却又温热扑鼻的错落感,看着挺仙儿的,可一股子人间烟火的味道。
罗山既然已经花钱出来吃饭了,酒自然也就跑不了,不然既对不起兜里的荷包,也对不起这顿左等右等的好饭。
这不,一坐下来他连问都不问就把菜和酒都要了,陆征铭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逮着。
“下午上班,不喝,酒退了吧。”陆征铭劝道。
“你不喝,我跟她喝。”罗山玩笑着看着对面的叶筱曼。
“她昨晚病了,大夫说了忌生冷,得给她点个热的。”陆征铭记挂着叶筱曼昨晚刚好,今天还病恹恹的,生怕她吃得不合适又倒下。
“呦,真没看出来,开会时我看你精神挺足的嘛。”罗山脸上挂着笑,但话并不是玩笑。
叶筱曼一路过来心情一直不佳,心口闷闷地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对罗山的玩笑特别提不起精神,勉强笑了笑,也不吭声。
会结束时老袁的那句诛心之语罗山是不知道的,陆征铭虽然听见了却没多在意,这两个人此时谁也不知道叶筱曼心里的毛病,只当她身体未愈懒待多说。
“这修复方案今天也算落实一大半了,该庆祝庆祝,来,陪我一杯。”说话间,酒先送了来,罗山非拉着陆征铭陪他,陆征铭无法只好端了杯子陪了一口。
叶筱曼面无表情,端起面前的一杯热茶也一起喝了一口,可仍是不说话。
“唉,你这几天不觉得关林有点儿怪吗?他现在开会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大不似往常啊!”罗山开始瞎聊。
“话都被别人说了,还说什么!”陆征铭也说不上来哪里不爽,这下酒不用罗山催,他自己喝了一口。
“也不止他,那个老袁也够烦人的,天天倚老卖老,指手画脚,赶紧退回去吧。”罗山满场算下来最讨厌老袁,对这人一丝好感都没有。
“不行啊,丝织品修复是没有现成的范例的,与这个专业最近的就是书画,他又是书画修复方面的行家,不找他找谁,那个金朋也是他徒弟,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两人调到这边来,退回去我白忙了。”
“我就看不惯那老袁的心气儿高,你说就他,认真论起来都不知道小学毕没毕业,全靠那几十年的经验,不知道他狂得什么!”
“他那个岁数计较学历就没意思了,那会儿就是手艺人,有手艺就行,而且越老越值钱。”
“主要他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我忘了哪天来着,就在二楼,我听见他跟一人在那儿抱怨,说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初中毕业哪个学校也没考上,中专就别想了,那一个学校才能考上几个?就附近的高中说是也分不够,正打听以后他儿子过几年能不能进局里接他的班呢!”罗山说到这儿冷哼一声。
“是吗?他竟然有这心思,怪不得!”陆征铭反应非常快,瞬间把这件事和上午的会,乃至之前的唇枪舌战都穿起来了。
“什么怪不得?”罗山没听明白。
“你想想他会上的表现。”
陆征铭提示了罗山一下,结果话音刚落,叶筱曼却猛地起身,让这两人都愣住了。
“我,我去洗下手。”叶筱曼略有点磕绊的话里似乎蕴藏着一股隐隐的不快,陆征铭来不及去问她人已经快步离开。
“她这是会上被气着了吧。”罗山很有把握道。
陆征铭摇摇头,却不好解释。
“哎,你不觉得让老袁和金朋那俩跟叶筱曼一组工作有点……”
罗山是理工脑子,嘴拙,想不出来这种情况拿什么词形容才好。
当然,这点不合适罗山看得出来,陆征铭也看得心里跟明镜似的。
“目前再找不出人来,只能这样。”
“哎,我有个主意,你把这俩放回他们书画组去,等这边需要人再去要,说给他们做加班,怎么样?”罗山觉得自己这主意很是不错,多少有点小得意。
“不行,送走就很难请回来了,到时候现借只怕要吃闭门羹,还是要防患于未然。”陆征铭对这么冒险的主意完全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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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要想好,说真的,我觉得,”说着罗山眼神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示意陆征铭“叶筱曼的脾气不怎么和软,并不像当初认识她那会儿感觉挺有点江南风情,温柔和顺的样子,她就是胜在长相实在好,可这点优势对年轻小伙子好使,对老袁、金朋那样的恐怕没什么用。”
陆征铭对这事是越说越烦,他不好给罗山泼冷水,便只好拉着他说他的专业问题,让他回去把自己大学专业好好捡一捡,别等进组工作真要他亮出点儿真本事来通忘了个干净,要丢人的。
两人说着,锅子和菜都送了来,但叶筱曼却迟迟没回来,陆征铭逐渐失去了说话的心情,一双眼睛盯着洗手间的方向,直到看到叶筱曼终于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心才又稳稳地放回了腔子。
饭后,罗山去结了账要回所里,陆征铭也准备让叶筱曼回他那里休息,于是三人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就回来了。
这许多日子以来,不管是陆征铭还是叶筱曼原本似乎都适应了爬二机厂宿舍七层楼的辛苦,但这天两人都觉得眼前的楼梯异常的多,叶筱曼不光身上不适,还平添了头痛,让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不好起来。
一进屋,陆征铭便安顿她休息,自己又下楼去打水,等回来一看,叶筱曼衣服不换,人也不动,就坐在他书桌旁冷着张脸。
“你没事吧。”
“没事。”
七层楼陆征铭转眼上下两遍,身体再好这会儿也有点气喘,但他还是努力平复心跳,温言道:
“我下午请假,陪你去医院吧,昨晚大夫说了你需要去做复查。”
“不用!我没事。”
“你一路过来说了无数遍没事了,你能跟我说点儿别的吗?”陆征铭软钉子碰多了,正在控制不住地失去耐力。
叶筱曼起身到床边坐下,长呼了一口气先发制人:
“不想听我说‘没事’?那好,我想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参加这个会?”
“因为你应该去参加!”陆征铭脾气也上来了,脱了外套丢在椅子上。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们,我就是个中专生!然后你们商量一下,这么高级的会一个中专生有没有资格参加,然后,再让我来!”叶筱曼体虚声弱,但尽管如此,还是掩不住那汹汹的怒火。
陆征铭被这话气到发懵:“你……,你听谁说的开个会还要报学历?!再说,你上午来晚了,不然我完全有机会提前向他们做个介绍。”
“对,你应该提前说清楚,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准备好被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陆征铭这时突然想起来散会的时候老袁那阵有些刺耳的笑声,终于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你是说老袁吧,唉,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那是因为有私心,是故意针对你的。我也不喜欢他,厌烦他现在这种工作态度,可是眼下我没有能替换他的人,丝织品修复工作我们没有前车之鉴,目前尚可仰仗的就是书画修复师,而且我跟他说你是中专毕业是为了证明你的能力,他儿子连普高都考不上,他其实根本没有资格笑话你。”
“可会上你就看着他和另外那个姓金的各种诋毁我,要不是罗老师拿了丁老师带来的照片,我问你,你打算怎么替我解围?”
“解什么围!你不是表现挺好的,而且你说的就是我要说的,你的专业角度也比我更有说服力。”
叶筱曼这时根本听不进去,摇头恨道:“你只不过是把我叫来当枪使!”说着,她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搜寻自己还存在这里的东西。
“筱曼,叶筱曼!你等一下,过来,看着我!”陆征铭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怒火万丈还是别的什么,好在他的低吼对叶筱曼还是有用的,她又走到他面前,可脸却看向一边。
“你就是个中专生,我没说错,而且S市纺织中专毕业并不丢人,甚至值得骄傲,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况且,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还是考古研究所的文物处处长,我有权利,有资格,要求你过来与会,你不能拒绝,他们也无权反对!”
叶筱曼听了彻底崩溃,原本娇弱而苍白的脸上因怒火而飞上一层温红色,她竭力大声道:
“我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我有权利决定自己干什么不干什么!你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
陆征铭此刻已然连低吼都做不到了,控制不住音量大声道:
“你进组工作,就要服从管理!修复工作还没完全展开,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谈什么自由和民主!按要求完成规定工作才是你的分内之事!”
叶筱曼强忍着泪,望着陆征铭哆哆嗦嗦道:“我真后悔上了那趟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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