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抢人大战
“哎呀，丛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四个人里江巡视员最先反应过来，两步走过去把满头银发身穿旧衬衫外加一件灰黑两色的毛背心的老人让了进来。
这位丛先生就是开会那天招呼叶筱曼的那位老人，建国前在文学上声名远播，六几年后转向历史文化方面的研究工作，是文物局最近这几年专门外请来的专家，平时有局里或博物院的一些相关项目需要的话都会应邀去参与一下，就像这次丝织品修复这个组的会议内容与他平日的研究高度重合，他没等人去请也专门抽空去听了听。但他这个年纪到底不管事了，除非情况合适，他才会适当给点建议之类的，从不会倚老卖老横加插手别人的工作，为人温和亲切，在局里是有口皆碑。
当然局里的人也都知道他在这楼里有间单独的办公室，有些人还会特意去他那里请教问题，只不过像罗山和陆征铭因为是外单位的，对他有点陌生，具体情况了解不多，不如关林心里门清，知道他老人家腰不太好，不适合坐沙发，马上去拿了把椅子过来。
丛老人慈眉善目说话声音缓慢低沉，拿了一张图出来放在茶几上，很诚恳道：
“是不是打扰你们开会了？不好意思，但我要找的人应该只有你们认识，所以得请你们来帮帮忙。”
江巡视员立马笑了：“哎呀，丛先生，什么人能劳动您爬了几层楼？快说来听听。”
“是一孩子，就你们丝织品修复这个组开会那天来晚的那个小姑娘。”
四人都立马意识到说的是谁，但还是江巡视员先开问：
“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看来你们都记得。那天开完会之后，这小姑娘来过我办公室几回，你们都知道，我那儿书多，比较齐全，她是一外地孩子，来这儿没有去市里图书馆借书的条件，她到我那儿就是借书看书，后来她看我手里有一些古画彩照就过来细看，还让我给她讲里面的门道，如果看书累了还喜欢坐我那窗户底下勾这些古画的线稿，全是等比例的，我这年纪眼神也不行了，戴眼镜也看不清楚，颜色倒还好说，就是这个形制有点成问题，幸亏有这孩子画的图！最近我在看一张敦煌的壁画，她那天来了只一个下午就勾了半幅稿子，可后来听说她要搬出局里，就再没来过，但我这实在接不上了，所以还想请你们帮忙，我想如果这孩子愿意的话，我想请她来做一阵子助理，工资什么的可以从我的专家津贴里出。”
丛老这个年纪的人讲问题是不绕弯子的，真是清清楚楚坦坦荡荡，来由、原因和打算都一口气说了个明白，让在场的四个人听得面面相觑。
“叶筱曼还有这本事呢？你知不知道？”罗山凑陆征铭近些，低声问道。
“丛先生这是慧眼识珠啊，我们正在商量这姑娘的去留问题，您这真是赶上了”说到这儿江巡视员转头对陆征铭和关林道，“你看，这人才差点儿就丢了，怎么着，你俩再想想办法？丛先生这是客气，他这说的古画是个国家级课题，原来跟局里问过助理的事，我们也给安排过，但都不行，难得这姑娘这么符合丛老的要求，一定得想法子留下！”
转眼间，一个叶筱曼的去留问题变得如此棘手，陆征铭没有半分替她高兴的意思：
“那也得看她本人的意见吧？”
“这个当然，咱们这是请人来工作，又不是组织拉郎配，但修复工作和丛先生这儿都很需要她留下，你们应该去好好做通她的工作，至于这个考核问题赶紧想办法解决，不然我都担心要被丁工程师给捷足先登了去。”
江巡视员说着笑起来，可陆征铭是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
果不其然，叶筱曼在二机厂宿舍歇了一上午有点缓过来了，可她刚穿衣起来洗漱打算下午看英语，陆征铭就和丁工程师一起回来了，而陆征铭手里还拿着从文物局打回来的热饭热菜。
原来，丁工程师不知道从哪里风闻了丛老去要人的事，着急地中午就在食堂找到了陆征铭，陆征铭之后还有许多工作上的事要仰仗这位对口的专家，自然不能一口回绝她的要求，无奈之下只好带这位丁工程师回了二机厂宿舍，由叶筱曼自己去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
陆征铭因为感觉这时的谈话他也在场十分不便，就拉着罗山回了考古所吃午饭，把宿舍让给了丁工程师和叶筱曼。
两人是一边吃一边说，看起来像极了一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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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工程师讲问题没有丛老那么直接，但语调也是温柔可心，再加上又是熟悉的S市方言，叶筱曼确实有种回家的感觉。
“筱曼，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去，我们博物院下面的刺绣研究所现在有两三个分类都缺徒弟，你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回去好好学几年，把某个分类，比如动物这块，挑起大梁来，不是很好发展吗？”
叶筱曼简单吃了两口，思索了一下，马上摇摇头：
“丁老师，你不了解我，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去刺绣研究所，真的不适合。”
“或者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听蒋老师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你看有什么困难我可以请博物院帮你解决，包括户口、住房这类的，去了都是可以实现的。”丁工程师到了这时确实有些急了，已经不想考虑太多，把条件都摆在了明面上。
可叶筱曼这个年纪对于一些非常现实的问题并不是特别关注，她还是在跟丁工程师解释：
“丁老师，我知道您说的那些刺绣分类，我记得前年我们去参观过，说真的，那种精细到发丝的绣法，我可能根本适应不了，那个太需要耐心了，我觉得我是个心定不下来的人，而且……”后面的想法和评价是十分个人化的，叶筱曼还是适时地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但丁工程师还是不能理解：“S市的这所刺绣研究所成立几十年了，那十年里都没受到过太大影响，连环境都是有口皆碑，这点博物院都未必能赶得上，筱曼，你到底是对那里哪方面觉得不满意？”
叶筱曼放下筷子，再一次十分诚恳道：“丁老师，您还记得陈南燕吗？”
丁工程师想了想，问道：“有点印象，是不是我们研究所的？”
“对，她现在就在你们研究所当学员，她也是我的学姐，我们在学校里就认识，玩儿得特别好，关于我不适合研究所绣法的问题，她都跟我说过，她告诉我这边的技法和审美她是可以接受，但认为我是真的不行。我也想过，搞绣品这件事，还是得从心里面真的喜欢，别管是风格也好，形制也罢，总得在心里认同，不然那么熬人的活计怎么能常年累月地坚持下来？如果我到时候真撑不下去了，不是辜负了您今天的这番心意了吗？”
这下，丁工程师不说话了，看着叶筱曼很是感叹道：
“孩子，其实我认为你应该跳出热爱这件事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知道A市是个大城市，这点B市根本比不了，能来这儿不容易，但你知道吗，留这儿也非常难，我看就这次修复项目招来的那几个绣工，现在里面已经有人都打起了管事的主意！你可不能走这条路，你是有本事的，完全可以靠自己的手艺功成名就，就像所里的老前辈那样，把自己的绣品送进国宾馆！所以千万别学那几个姑娘一时糊涂走了歪路……”
……
而就在丁工程师在这里苦口婆心苦劝叶筱曼的时候，陆征铭和罗山两人正在考古所食堂吃着午饭，周围人多嘴杂到处闹哄哄的，无形中就使人心绪烦躁，罗山看得出陆征铭这顿饭吃得是三心二意，心神不宁，就宽慰他道：
“吃饭，别瞎寻思了！我觉得叶筱曼打定主意的事谁劝也不好使，这姑娘的一大特点就是特扛忽悠……”
“但那是丁工程师啊，仅次于她心心念念的蒋老师，简直和娘家人没区别……”陆征铭说到这儿直叹气。
罗山忍不住乐了起来：“现在想起来人娘家有人了，早干嘛去了！你说你这立刻结了婚，不就没丁工程师这出了，她再想挖人也不能拆散人夫妻吧！这事说到底还得怪你自己。”
“你不要忘了叶筱曼多大，就算我不怕被单位开除，那也得合法合规吧。”
“矫情，太矫情了，你说得没错，但你俩可以先不领证吧，把酒席办了不就行了，无非要一个昭告天下的效果，就跟你年底聚餐当众宣布她是你未婚妻一个意思，你不知道，农村都这么搞，咱们也可以学习借鉴一下！”
“瞎胡闹！别在这儿出馊主意了！”
“行，我烂主意一箩筐，那您别搁这儿愁眉苦脸哪！”
当然，这两人这边在饭桌上互怼归互怼，可事情上并无分歧，一块儿简单对付完一顿饭后就立马从所里出来往宿舍赶，等他们前后脚气喘吁吁快步奔上七楼就看见丁工程师已经满面含笑地从陆征铭宿舍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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