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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故人

小说:大明保送生作者:九品上卿字数:1064字更新时间 : 2024-12-12 00: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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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陈牧”二字,王春香身子立刻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好似一下子被吸了魂一般,呆呆地怔在原地。

连胡宗宪等人已经离开了都没注意到。

她就这样站在这里,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底不觉间也湿润了,泛着一层晶莹的泪光。

往事一幕一幕,走马灯一般全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十六岁的王春香,大概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站在这里,成了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商人,拥有着偌大的家业,还有一个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好丈夫。

彼时的她,和同龄的女孩儿没有什么区别。白天和妹妹去山上割猪草,妹妹年纪小,她总要把妹妹的那一份也割了,背着满满一箩筐下山喂猪喂鸡。

接着她就要帮着母亲准备一家的伙食,提着饭盒去集上自家的肉铺里给爹爹和两位哥哥送午饭。

十六岁的春香,已经生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她头上簪着自己做的绒花,眼睛亮的同天上的星星一般,每次走在路上,都惹得那些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回头张望,有些调皮的,还要上去搭几句话。

那时她就脸红得快步离开,到肉铺里送了饭后,总要让哥哥送自己回家,生得再碰见那些无所事事的小痞子们。

日子很平淡没有新意,但春香总能找到一些乐趣。上山割猪草的时候,她会采一些好看的鲜花,编成花篮或者花环。在家做饭的时候,她会尽量用能用的食材,把饭菜做得更加可口,揉面做馒头时,她会做成各种形状,小猪,小狗,鲜花,各式各样都有,馋得邻居家小胖吵着要吃那个小狗的馒头。

长得漂亮,又心灵手巧,上赶着登门去春香的人家,踩破了王家的门。但王老爹一个都看不上。

那时的春香,只觉得爹爹是想让自己嫁个好人家,不用吃苦受累。如今才明白,她爹想的,不过是攀一个好女婿来让两个哥哥有靠山而已。

春香第一次听到陈牧的名字,是陈牧中了秀才的时候,家里人说闲话提起来的。那年陈牧才十四岁,人人都夸他是少年天才,家里是那样穷的光景,偏偏能够生志气读好书。

如此又过了三年,春香已经十九岁了,在民间,这已经是快到黄花闺女的年纪,不嫁不行了。

陈牧读了三年书,去参加乡试。王老爹觉得他有前途,又看中他家里没有亲人,没有亲家琐事,将来有什么,都是他们王家的,于是嫁女心切,不等着放榜,便把女儿给嫁了过去。

谁料想陈牧竟然落榜,只能再等三年后。

女儿已经嫁了过去,王老爹只能再等三年,但对这个女婿,已经很看不上了。

陈牧虽然不是倒插门,可因为家里贫困,要仰仗着岳父过活,低声下气,地位连倒插门都不如。

虽然王老爹看不上陈牧,但春香却对陈牧十分满意,她没什么文化,只粗识得几个字,不知道这种东西叫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日子。

陈牧对她很好,夫妻两个住在简陋的木屋里,布置的却很温馨。平常陈牧对她,也是无不呵护周到,成亲十年,竟一次冷脸也没有。郎情妾意,日子十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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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香到现在还记得,那年因为她喜欢牡丹花,陈牧靠着一双脚,跑到南京卖了一身衣服,才在她生日那天捧着一盆最大的牡丹花乐呵呵地跑了回来。

陈牧有些清高,没成亲之前,一心觉得自己是要当大官的人,不肯低声下气给人打工。如今成了家,总不能让老婆也跟着挨饿,只好舔着脸去镇上赵财主家,忍了一顿讥讽,才求了一个教书的差事,每月几钱银子,可以和妻子勉强度日。

而春香也在家里纺线织布,织些帕子手绢去卖,补贴家用。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虽然清贫,可因为有两人相互扶持,便也不觉得苦。

但春香知道,自家丈夫的心,绝对不安于就当一个教书先生的。

成亲第三年,春香让陈牧辞去了差事,专心读书,家里的生计,有她来承担。

自那之后,春香白天去大户人家洗衣服,夏天被臭衣服熏得想吐,冬天被冷水冻得满手冻疮。晚上还要凑在光亮下绣帕子,才几个月,身子就瘦了一圈,好容易怀了一个儿子,也因为太累而流产了。

大夫说她伤了根本,以后可能不好再有身孕了。

陈牧对妻子十分愧疚,没日没夜照死了读书,本想第二次乡试,一定能够中举,让妻子过上好日子。

可他又落榜了。

王老爹喝醉了来把他指着鼻子大骂一通,他一句话也不敢顶嘴,惹得街坊邻居都来看笑话。

可春香从来没有埋怨他,一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再下次,在她心里,她丈夫就是能为官做宰的人,那些老爷看不上他的卷子,是他们瞎了眼。

陈牧自幼没了爹娘,家里又穷,十里八乡没几个人看得起他。

二十多年,只有春香对他好。

那晚陈牧把头埋在春香怀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又开始读书,人家嘲讽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只盼着第三次能够得偿所愿。

眨眼间第三次乡试又放榜了,陈牧和春香,也已经当了十年的夫妻了。

为了知道有没有中举,陈牧向在南京做官的一个熟人打听,熟人不想搭理他,随口说了句没中。

不想就因为这句没中,让陈牧心灰意冷,十年来憋着的心气,全都消散了。

回到家后,当天晚上他就跳河,想要一死了之。

他确实死了,冰冷的河水没有冻住他的身体,却将他的灵魂永久封锁在那里。

自那之后,活在这个世上的,就是另一个陈牧了。

他和陈牧,没有半点关系。

在南京时他那冰冷的眼神,王春香这辈子也忘不掉。

十年来的时光在王春香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早就死在那晚的河水里,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心里已经没有自己了。

可她想不通,十年来自己任劳任怨,为了他吃了多少苦,他怎么能绝情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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