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裕王
高拱心里松了口气,裕王总算是想明白了。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又怎么可能战胜敌人呢。
高拱轻轻捋着胡须,说道:“赵贞吉给徐阁老来信说,他已经把陈牧给弄到浙江去了。去找胡宗宪借粮食。”
裕王:“胡宗宪会借吗?”
高拱神情严肃,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是说严世蕃让不让他借。不过借与不借,对他来说,都是死路。”
裕王眸中飞过一丝错愕。
他并不是蠢,顶多是没有他父亲那样超绝的天资。
察觉到什么的他,呼吸突然急促了些,挺直了腰板,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那我们应该……”
“静观其变,胡宗宪如果借了粮,无非是我们多等一些时间。若是不借,我们就不需要等太多时间了。”
裕王眉头微微蹙起,显然他并没有十分理解高拱此来的意图。
高拱是裕王的老师,他不能只看见眼前几年发生的事,更要看到十几年后,几十年后发生的事。
“王爷是否想过,皇上百年之后,江山应该如何治理?”
裕王微微吃惊,没想到高拱找自己来竟是说这种事,他下意识环顾了四周,见没有别人后,才低声说道。
“高师傅,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些来了!莫不是吃醉酒了。”
高拱呵呵笑道。
“老臣并没有吃酒,何来的吃醉?王爷,这件事,该想一想了。”
裕王眸色深邃了许多。
高拱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嘉靖的身体从今年开始,已经渐渐地跟不上了,偏偏他还上了邪劲,哄走了唯一一个能够从根上治疗他病的李时珍,全靠着一些酒囊饭袋的方士。
严党覆灭就在眼前,仰仗他的清流上台之后,正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是继续延续嘉靖隐居不问世事的老路,还是大刀阔斧对大明朝进行改革,实在是一个问题。
“当然不能再走现在的老路了。”
裕王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回答了。显然,他平常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高拱眼中亮起了光。
“王爷既然有匡扶社稷之心,就不能只看着眼下的明争暗斗。‘王道荡荡,不偏不党;王道平平,不党不偏。’东南的灾民,绝对不能只当做咱们的筹码,而是要真的去救他们,他们才会真的自心里相信王爷是他们的君王!”
高拱慷慨激昂地说着,可裕王却除了有些吃惊外,并没有高拱那样地激动。
他有他自己的顾虑。
他脸上似蒙了一层阴云一般,幽幽说道。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高师傅,储君难当啊……”
“王爷是怕,如此做来,会引发皇上的猜忌么?”
裕王苦笑一声。
“这样的事,发生的还少么?”
他实在清楚他的父皇是什么人物,普天之下第一疑心深重的人物。三十年来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怕的就是让父皇猜忌他有什么心思,以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高拱缓缓说道。
“若是……以皇上的名义,普济黎民,王爷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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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一怔,不解的目光看向高拱。
高拱微笑道。
“王爷忘了,东南还有一个陈牧在,他可是皇上的谕旨,派到灾区去的。”
……
几千架织机咯吱咯吱作响,几千名工人在工房忙碌着,挥汗如雨,却丝毫不敢洒在织机上的丝绸上面。工人大多都是妇女,几个穿着大红色官服的官员在她们身边,她们头也不敢抬,也没时间抬。
这只是顾氏丝绸场的一部分,作为整个浙江最大的丝绸商,顾厅西拥有少说也有近万架织机,并且能够织出质量和图样远超织造局的丝绸。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创办下如此家业的顾厅西,竟然才不过三十岁。而且他能有如此江山,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娶了一个贤内助。
这位贤内助,如今正带着浙直总督胡宗宪,浙江巡抚窦廷熹,布政使王为昭参观自家的丝绸场。
而她的丈夫,许是天妒英才,今年春节出门骑马,竟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摔断了腿,下不来床。
因此偌大的家业,都落到了她一位还不满三十岁的女子身上。
看着作业不停的这些织机,工人们也都有条不紊,胡宗宪忍不住赞叹道。
“能管好这些人,这些织机,王夫人真是女中豪杰啊。”
王春香笑吟吟地。
“都是仰仗朝廷和官府罢了,若不是朝廷打通了海市,让我们这些丝绸可以远销西洋各国,我们还真不知道现在干什么呢,没准儿还守着那小作坊熬日子呢。”
布政使王为昭接嘴道。
“如今倭寇又封锁了海路,你们的利润不如往常了罢?”
王春香看了胡宗宪一眼,说道:“都会过去的。”
胡宗宪扭头看向巡抚窦廷熹:“戚继光到福建了罢?”
“已经到了,正在部署准备与倭寇决战。”
胡宗宪轻轻点了点头。
“倭寇全面封锁我东南海路,已然是黔驴技穷,准备决一死战。他们要找死,咱们就成全他们。”
王春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敢说话,心里却在忖度着胡宗宪这番话,大概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些时日她也在想,眼看着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总得找个地方好生扎根才是,否则还不是一座只有空架子的大楼,风一吹就塌了。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是最卑贱的,自家相公也亏得祖上是做官的才没有很被人轻贱。可为了长远去想,总是要找个靠山才是真的。
而胡宗宪的来意她也早已明白,无非是想把他们的丝绸场给收到织造局里去,织造局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订单,而他们只需要给织造局一些利润即可。
有道是树大招风,眼下东南倭寇四起,为了避免丝绸场被倭寇荼靡,抱住官府这棵大树,确实是个好的选择。
这也是她和丈夫顾厅西的一致看法,两位高堂还有家里的叔伯也都没有意见。
胡宗宪刚要开口,突然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胡宗宪眉头微皱,喃喃道。
“陈牧?他不是在应天么?怎么来浙江了?”
一句陈牧,让王春香通身都震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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