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杭州行(3)
“我也没有什么好明示的。”
胡宗宪缓缓说道,他并不想提点陈牧太多,毕竟非亲非故,平安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人心是重要,更重要的,是你要获得谁人的心。”
看着陈牧有些错愕的表情,胡宗宪继续说道。
“当年我做浙江巡按御史的时候,我的一位同僚,喜欢上山打猎,养了一只猎狗。可他这人有些惫懒,想要打猎的时候,才给猎狗一些好吃好喝,不想打猎的时候,就把他给丢在一边,下人们也不好生管他。这猎狗整日便就饥一顿饱一顿过日子,日子一长,便也不拿着他的主子当主子了,让它去叼野兔,它跑不动,去追山鸡,它不肯去。没办法,我这同僚只能杀了这猎狗,转头又养了一个新的,却还是这样懒散的养法。你说,日子久了,他还能不能打到猎物?”
陈牧听懂了胡宗宪的意思,喃喃道。
“部堂的意思是,要狗咬人,就要给狗吃肉。要办成事,就要让办事的人有好处可拿。”
“总算还没有把书给读迂腐了。”
胡宗宪说道。
“书上说的是一样,办事的时候又是一样。我如今说的话,你可能不理解,或许理解了却故意藏拙。只要你记了心里去,不辜负了许多人便是了。”
他这许多人似乎意有所指,可指的是谁,大概只有胡宗宪自己清楚了。
说了这半天,胡宗宪只字未提借不借粮食的事。陈牧心里焦急,却不敢名言,只能连连应是,便是连个脸子都不敢甩。
胡宗宪有他自己为难的地方。
借了粮食,他没办法向严嵩交代,严嵩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官也做不成。
不借粮食,饿死了平安县的百姓,他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至于粮食的事。”
胡宗宪神情严肃,被这许多的压力给逼得,说话的口气里都透着沉重。
“你先不要急,总之会让你明明白白地从浙江走。”
陈牧一听,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看来和他想的果真不错,胡宗宪眼下也只能先顾眼前,不把严嵩得罪,好保住他浙直总督兼兵部尚书的官衔。
毕竟有官职在,什么就都还在,他就有机会去争一争。
官职要是没了,他可就什么都没了。
陈牧心里长叹一口气,其实他能做的,目前也只能等待罢了。
他应该是最不希望借不到粮食的人,毕竟赵贞吉也好,胡宗宪也罢,乃至于北京的严嵩和徐阶,都不过是把它当做政治角逐的筹码而已。
唯独他这个平安县的县令,是同那些灾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想想那十三万灾民绝望的眼神,陈牧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如果这次什么都带不回,他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一个文书进来在胡宗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陈牧留神偷偷听着,可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
陈牧只听见了一句丝绸场。
什么丝绸场,能和总督衙门打上交道……
陈牧心里这样想着,暗思必然是极大的丝绸场,主家必然是位极大的商人。
只见胡宗宪轻轻点了点头,又让这文书给陈牧安排住处,让他暂时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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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安顿下,你的事早晚会给你答复,不会耽误你的。”
“是。”
事到如今,陈牧也不敢硬催,免得把最后的希望也给弄没了,乖乖地跟着文书告辞离开。
……
总督衙门里设有客房,就是给来自各府各县的官员们住的。
陈牧在客房里安顿下后,一头栽到床上,一声不吭。
春生凑过来问道。
“老爷,你怎么啦?”
“别理我,我烦。”
陈牧一头埋进被子上下的缝隙里,闷声道。
春生见状,不敢说话,默默地走到一边去收拾行李。
动静吵得陈牧睡不着,他猛地坐起,皱着眉头说道。
“小声点行不行?”
“啊?”
春生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陈牧,笑道。
“老爷心烦,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不想去。”
陈牧兴致寥寥,噘着嘴说道。
“去嘛,出去逛逛,心情就好了,老是憋在心里要憋坏的……咱们都来杭州了,就去西湖逛一逛,好不好?”
“哎呀不去不去。”
陈牧摇了摇头,又一头埋在了被子里。
“真不去?”
“不去。”
春生趴在陈牧身边,笑道。
“今儿是花朝节,西湖肯定有特别多的姑娘踏青呢……老爷这幅容貌,不出去逛逛真是可惜了。”
并非是他一定要拉着陈牧出去,而是他太了解陈牧了,有心事从来不往外说,从来都憋在心里。
离开平安县的时候,大夫特意叮嘱了春生,千万要让陈牧保持心情舒畅,郁结于心真的厉害了,不是闹着玩儿的。
“行啦行啦。”
陈牧被春生说烦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走,现在就走。”
“哎!”
春生笑呵呵地,起身跟着陈牧走了出去。
……
总督衙门离西湖不算很远,主仆两个不一会儿就到西湖了。
杭州气候宜人,二月的天已经很温暖明媚了。
二人才刚到西湖地带,更绝此地与其他地方不同,格外地明艳青翠。
远处青山如墨,岸边杨柳轻摆,带来一脉清风,路边两两三三都是游湖的行人,说说笑笑。几只燕子穿行在柳枝间,叽叽喳喳,细语呢喃。
湖山如洗,风和日丽,这是江南的春天。
陈牧心情确实快活了不少,只要不刻意去想,确实不怎么难受的了。
春生第一次来西湖,颇有些兴致,看花也看不够,看草也看不够,看到路过的漂亮姑娘还要忍不住目送,恨不能把眼睛都长在人家身上,得陈牧揪着耳朵才回过神来。
“老爷,断桥在哪儿啊?”
春生揉着耳朵问道。
“还得往前走,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春生又问道:“那为什么叫断桥啊,是因为桥断了吗?”
“傻小子。”
陈牧忍不住笑道。
“不过是叫断桥罢了,岂能真断了……说起这断桥来,还有一则故事,你听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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