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活灵
楚子涵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块巨石猛锤了一下，脑子里“嗡”一声，剧痛瞬间遍布全身，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竭力想站住，却在剧痛中一时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膝盖一软，往后倒去。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听不见也看不见，只剩胸口剧烈的抽痛，而后在阵阵耳鸣里近乎麻木。
不能在这里晕过去，她这样想着，果断翻转手掌，用村雨的刀尖往自己手心上戳去。
执刀的手中途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下一瞬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一柄断裂的断刺飞向了天空，在风中翻转，最终刺入大地，泛着寒色的刃身上倒映着楚子涵与“唐威”对峙的画面。两人之间相距数米，而楚子涵身后，那具已愈透明的活灵支撑着她，也是它在关键时刻托住楚子涵的手格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活灵，为什么？”
“原来那也是你。”楚子涵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容貌，腰带上挂满了短刺。
凡是言灵必定会展开一个领域，这个领域内的规则将被改变。所以在山顶时，使用言灵·九鬼玄凭的人其实是“唐威”，攻击林奇的也是“唐威”。
现在楚子涵面前的“唐威”不废柴也不阴暗，简直像个披甲的武士，鳞片覆盖了他的面颊。
楚子涵皱着眉，侧头观察了自己的左肩，活灵好像寄宿在了小骷髅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问：“豢龙氏族就是用那个大柱子催动九鬼玄凭的，是吗？”
小骷髅点了点头盔：“将斩首之人的身体以火烧去，再以三星山为炼金矩阵，把人的“魂魄”强行扣押于谷中，自然就会被它收进去，残留的头颅，就能驱使其中的活灵。”
“那不是大柱子，注意你的措辞，这是最伟大的炼金造物，只有最纯净的火焰才能杀死的，阴离锥。”唐威嘶哑地低吼，展开双臂仿佛朝圣的僧人，“要不是愚蠢的人畜对我下毒，仅凭阴离锥就足够驱使万鬼来迎，我又怎么会输？”
楚子涵丝毫不理他，用眼角瞟着小骷髅：“那你呢？”
“唐威”皱眉，到底是没有打断，为什么单单这只活灵不受驱使，甚至还能反过来发动九鬼玄凭，虽然只是一具，但他也十分好奇。
鬼使神差地，楚子涵仿佛从机车头盔上看到一丝苦笑：“我不是林奇，我本名叫桑翠，是豢龙氏末代首领的女儿……”
“原来……是你。”唐威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喷出来。
桑翠继续说：“豢龙氏祖训，永世不离东川，我们世代守在这里，守住死去的龙。直到那场叛乱发生，叛乱者名为息戒，原本是个奴隶的儿子。豢龙氏族，没有平民，除了首领和贵族，就是奴隶，所以息戒长大以后，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奴隶，他勇敢又能干，很快在众多奴隶里脱颖而出，成了我阿布的牧马人。”
说到这里时，桑翠的声音带了几分酸涩：“可惜在这里，再能干也是奴隶，与家畜无异，可以随意买卖处置，息戒什么都会，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尊严。”
“息戒不是人类？”楚子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有被斩首，是因为你暗中帮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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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当时阿布派人追捕他的时候，是我把他藏了起来……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他死，并没有、并没有想到后来的事。”
“她被斩首了。”唐威摆弄着手指，脸带嘲弄，“只不过我将她的尸骨放进了水里。”
楚子涵缓缓抬头，瞳中泛着金色，搭配冷淡的脸，如同冰上流淌的岩浆。
“我就是息戒。所谓豢龙氏族，火取意拘押震慑，水则千里飘灯，万里无阻，历来奴隶与罪人死后，都会斩其首镇于山巅，而贵族或者德高望重的人死后，则是飘进水里，举行水葬。
我取胜的时候，你已经被处斩了。是我连夜将你的头挖了出来，又偷走你本该被焚烧的尸体，割下了其他人类的头颅，交换了身体。最后在河边，把你的头和身体缝在一起，塞进裹尸袋里。我抱着你，整整一宿才放进水里，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那条河已经干涸了，你也早就不是人类了，对么？”桑翠发出苦笑：“流水带走了我的尸体，可我的灵一直留在这里。”
息戒持续踱步，像慢悠悠的时针一样围着楚子涵打转，“没想到逃过阴离锥的你，成了还能思考的活灵，简直不可思议。”
“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楚子涵问。
“人类，拥有龙之心的人类，不过和将死之人也没必要说那么多了。”息戒欣赏着楚子涵的愤怒，咧嘴笑了。他之前伪装的笑都带着讨好，像条没骨头的狗，这一刻的笑容却无比满足。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是未能化出龙躯的三代种，秘党统称为“龙侍”。但他从并不以龙类身份自称，也从不说出自己龙族的名字。桑翠知道那个原因——他变成了他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息戒诬陷了处死桑翠的人，亲手割下了他的头，又用毒药害死了豢龙氏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桑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毒药是懦夫的武器，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又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只会暗地下毒的小人？
“不过是人类时期犯下的错误罢了，”仿佛隔着时空看到了桑翠的不解，息戒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我将化龙重归，赞美新王的诞生，并将所有下三滥的血液统统驱逐！”
豢龙氏当年迎来了最糟糕的君主，一个满脑子想着灭亡它的君主。现在它又回到了最适合它的战场——阴离锥。
紧接着，整座山都震动起来，山上所有草木簌簌作响，大地深处传来一声长叹——
而此时处于“山底空腔”中的恺撒，感受更是颇为操蛋，他沿着盗洞一路滑落进了地底下的池塘里，连着棺材一起。饶是身体强壮，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也是颇为不好受，若不是有水作为缓冲，他当场死亡都有可能。
恺撒活动了一下手脚，检查自己有没有摔断的地方，而后揭棺而起！
然后他就愣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了一张枯燥的脸，是湖边跪坐着的，饿瘦版的真·唐威。
唐威也愣在了那里，因为恺撒……
没穿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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