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战后,苦笑财散人安乐
墨奈推开门，看见众人围坐在大长桌前，空中的防御罩红尘舞动，想是贾谷钰等人连夜将大阵归位。
门人见墨奈走来，全部起身极有礼貌地喊了声“掌门”，贾谷钰虽还坐着，也笑脸相迎，不再恶婆婆一般。
“燕柒呢？”墨奈想起来了。
“你过来坐吧，燕柒中毒有些深，在静养。”贾谷钰给墨奈倒了杯茶。
环看众人，人人带伤。众人穿的法衣不如【灯霞道袍】，许多地方都被大鳖毒液沁透，滴到皮肤上，燕柒舍得不穿舒海送的道袍，估计伤的最重。
虽说大鳖喷的紫液，貌似只有腐蚀之力，毒性不强，可不知大鳖来历，大家都将伤口腐肉剜去，再敷上药膏慢慢恢复。
贾谷钰将紫色小旗推到他面前，“你也不怕咬坏了？”
因为担心门人客卿拒绝，之前墨奈没敢透露要将【执中令旗】塞进鳖嘴。
等到史禾发现鳖嘴里是这大熊，魂儿都快被吓了出来。
“坏了让执中院换一杆呗，这东西要是连只破蛮兽都咬得坏，五蕴宗这世间第一的名号也该换了。”
墨奈其实也有些担心，但那日听舒海提到小旗的【破空】、【示警】可提醒金丹修士，没道理区区海兽可以撼动。
一役过后，门人看墨奈的眼神有了几分尊敬，他决定不解释，留下一个艺高人胆大的掌门形象。
贾谷钰问道：“你之前说那拜家主硬要与你争鬼手岛，会不会和大鳖有关？都是海里来的。”
如果大鳖出现有律可循，当初舒海肯定着重提及，不至于现在手忙脚乱。
墨奈摇摇头：“不知道，外海修士对水里东西精熟，没准是他族中有什么海兽要用白鱼喂养也说不定。”
之前他们发现【坷沫鲫】鱼眼有黑有白，也挖了出来研究，还让陈猫猫何昆吃了几天，没发现什么变化。
大多灵鱼眼睛有明目功效，白鱼大致也是如此，真想找到答案，只能等着拜无登现身来找，只是他知道遂心宗跟脚，又被院使所恶，估计不会轻易露面。
和贾谷钰唠了一时，墨奈开始在山门里巡视，在王凡挖出的池塘下方，何昆拿着一把锋利小刀，在一块并不平整的大石板上用力切割大鳖。
一块块腥气扑鼻的兽肉整齐地码在旁边，陈猫猫正兴致勃勃装进玉匣。
何昆嘴里念念有词，脸色难看，大鳖有几千斤血肉，纵是修士也累得够呛，他和陈猫猫这两天就没停过，
高处的万摇脂还火上浇油地喊道：“阿昆哥你不去洗三遍，别来找我玩。”
陈猫猫笑嘻嘻说：“阿昆阿昆，咱们偏是不洗，去熏摇脂妹妹。”
何昆把小刀一丢，“轮到你了……掌门大人！”
“掌门早上好！”
“这次杀兽，你们两个很不错，”墨奈看着玉匣里大鳖的九根锋利如勾的【后趾爪】，觉得人手一个也炼不出什么玩意，索性让两个小的分了，作额外功劳。
尤其是何昆，先有发现之功，之后还抛鱼救了自己性命，墨奈着重夸了几句，直到对方被赞得不好意思。
“何昆你有兽灵根，这切割之事，你不能假他人手，大鳖血肉，届时你多分一份，自食或未来喂养伴兽都好。”
墨奈吩咐完毕，挥动大袖离开，也不理身后两个小的如何争夺爪子玩闹，去探望完卧床的燕柒。
墨奈这是第一次走入女子闺房，虽说他一定不肯承认这一点。
燕柒平日不显女态，房中摆设并不女里女气，只有一瓶水中灵植的白花开得正好，摆在墨奈打的木桌中央，算作香阁。
墨奈打算去坊市给她买个漂亮的储物袋，女人嘛，这个总是有需要的。
“你醒……诶，你怎么就起来了。”
燕柒脸色还不正常，正盘腿坐在床上行功，见墨奈来了，点头致意：“不是要去坊市？”
墨奈这才想起之前说过去坊市最好二人同行，而且这次买法阵必须去定君仙坊，有个人打掩护会顺利许多。
燕柒仿佛看出墨奈的犹豫，又说：“我没事，反正去定君仙坊要坐飞梭，哪里都能调息。”
既然燕柒坚持，墨奈也不好说什么，虽说燕柒长相一般，毕竟也是女修，并且本命好用。
“那就真得寻个漂亮的储物袋了啊。”想想不多的灵石储备，墨奈直摇头。
墨奈讲起自己打算，先到祥和坊市，将鳖壳卖给给自己解过围的吕管事，只要对方不过分，被占点便宜也算了，然后再从坊市坐飞梭或大船到定君仙坊购物。
墨奈啰嗦半天，只等到燕柒一句“掌门决定吧”。
“何昆剖兽起码还得一日，你再多休息一日，大后天我们出发……别送别送。”墨奈开起了玩笑，总得不到燕柒反应就是了。
出了燕柒木屋，墨奈左右环顾，只有树影摇曳。
两个小的还在割大鳖，史禾、王砾晒肉、熏肉，荷花母女照常在厨房忙碌，贾谷钰扯着宋旗王凡不知在商量什么。
门人都在忙碌，他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事做了。
从登岛之日开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老三老四离宗前后那段日子他十分不好过，谁知刚接了客卿就战海兽……
可这会儿才昏睡一天，为什么忽然如此清闲？
墨奈站在小土丘上，昂首望天，已有存许的胡须经过打理，生出几分道家风范，只是样貌还那么普通那么平平无奇。
不管了，此时不用功，待到何时。
墨奈找了棵极漂亮的大树，闭目凝神少时，再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气调动起来，随着他呼出的一口气，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环绕在他周身，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
“嘿，你还真想当甩手掌门了？”
也就修炼了大半天，贾老太就找了过来，拿出另一卷图册让墨奈挑选，全是宗门规划、构造、格局的东西，墨奈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
“哼，我要能懂这些，还要客卿做什么？早在大仙坊享福去了！你是客卿，当然你来做主，”墨奈又问，“谈谈大鳖身上的家伙什吧，您觉得能卖多少？”
贾谷钰一脸悠闲：“你不是才醒么，这么着急做什么。”
墨奈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一点，只是宗门财力捉襟见肘，肯定想早点落袋为安，见贾老太如此不上心，不由眉毛都皱了起来。
“你别看我，我真不懂。灵材发卖老身从来不碰，没工夫……家里有老头子懂就行了，喝茶喝茶！”
墨奈冷哼一声：“呵，那先不谈大鳖的事，贾客卿，昨日我给您一枚三阶灵石……”
贾谷钰道：“这大王八肯定不是头一遭爬上岛，把鳖甲鳖肉拿了去坊市问问，估计早就定价的，你买的那阵，只转了几个时辰？就耗去十之二三，再有一只上来，还不是这枚三阶顶上？你还要回去做甚？还有，你记得把【青银印】修补好了还给老身……”
老太婆啰啰嗦嗦一大通，把墨奈听得头都大了，只好翻个白眼，叫停正在一旁打闹的陈猫猫、何昆，让他俩喊人议事，自己坐到大桌前喝茶思量。
这次大战，有好有坏。
一场人与兽的血战，门人之间有了默契和斗法经验，对他的敬意也空前高涨，各门人的能力和心性高低，也一览无余。
王凡、史禾、王砾三人受伤较轻，储物袋中的损耗也少，除了修为不够，也有怯战意思。
墨奈并不怪罪，修士大道千条万条，高修里也不全是斗法狠的。
燕柒、宋旗以及两个半大小子，出力最多，伤也最重，大鳖喷吐的液体对肉身其实伤害不大，但对女修好像有特殊影响，算意外灾祸。
坏处是众修士的消耗品被大鳖一扫而空，除了符箓，还有各种回气、回血的丹药、灵膏，众人的法袍、法器有也不少程度的损坏，有那功夫修缮不如换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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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阶的东西虽不怎么值钱，八个人加在一起，数字就大了。
墨奈原本的意思是先去坊市把大鳖身上材料卖了，再作计较，这也是应有之举，谁知道这海兽到底值多少灵石呢？
只是这样做，就显得宗门极度缺灵石，还小气。
再苦也不能让门下寒心，墨奈身上还有七十多枚二阶，他决定一次性分给大家算了，如若大鳖卖不了多少钱，权当教训，未来再看见，赶回湖里就是。
“罢了，亏就亏吧。”
墨奈见众人到齐，先说句丑话：“我先声明，这次杀鳖，主要为了提振士气才破例提前的，各自去补充用度。”
目前宗门处处缺灵石，也不存在按时发放日常用度一说，反正就这么几个人这点事，损耗多少一看便知。
丑话果然没人爱听，王凡、史禾比较年轻，皆有皱眉习惯。
不过墨奈一个个点过名字，发下十枚二阶灵石，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大鳖再值钱，分到门人手上也不会有这么多。
墨奈心道，门人虽然归心，但宗门穷困是一把横在修行者路上的猛兽，要尽快解决才是。
斜眼去看贾谷钰，她正把那枚用了小半的三阶灵石拿着笑眯眯在看，看得墨奈心中滴血。
墨奈又让何昆将最好的鳖肉分了下去，提醒众人问清大鳖来历之前少吃点，燕柒那份她送给了何昆。
这次分割兽肉，所有人的玉匣全都收上来了，仍是都不够用，如果祥和坊市没人买卖鳖肉，很大一部分只好拿去继续熏烘，做成肉干储备。
“这次去祥和坊市，王凡、王砾也去。”墨奈说完，其余的人都一脸羡慕，身上有了灵石，当然希望去逛逛坊市。
王砾为救墨奈，本命器都碎了，虽说玉质瓦片类的灵材法器好找，还是他本人去看才能确认，喊上王凡，则是想看看他的庶务本事。
墨奈问两个小的要不要把鳖爪拿去炼制，陈猫猫想留着自己玩，何昆掏出爪子交给墨奈。
“掌门大人，凭什么杀鳖他们都有奖励，我和摇脂没有？我们生火做饭送吃的，也担了风险。”荷花问道，她叉着腰运着气，做好反驳世间一切的准备。
“虱子多了不咬修士！”
穷到这个份儿上，墨奈也懒得计较，不过话还是要说一句的，省得让别人觉得掌门软懦：“你说你两个凡人女子要灵石做什么，我还有些金银……”
“有灵石什么金银买不到？感情我孤儿寡母的，不算遂心宗的人是吧……”
“算算算了……”墨奈掏出两枚二阶灵石，慢慢飞向两人，“你俩放哪儿？刨坑埋了？”
“那就不劳掌门费心啦！”荷花刚捧好硕大灵石，又发烫似的丢在桌上，惹仙师们一阵发笑。
……
祥和坊市还是那个样子，不是三阶大船到港或交易拍卖日，街头巷尾总半死不活的样子。
墨奈带着三人直奔拍卖行，一路对王凡介绍坊市构造，也说了自己知道的法器灵植物价。
王凡显出十分虚心，本事如何就得再看了，王砾是一见书店就想往里钻，被燕柒生拉硬拽回来。
“墨掌门，清减许多啊。”
与吕管事客套几句后，墨奈把身后三人简单介绍了。
对方只看了蒙上面纱的燕柒两眼，偏是还对宋旗有几分印象，王砾无所谓，倒把王凡脸燥的红了。
墨奈拿出装着鳖首的玉匣询问，吕管事一打开就笑说：“哟，抓到【丹皮鳖】啦！遂心宗有能人呀。这家伙没筑基修士可不好杀。”
“是啊，还好门里有两位练气大圆满的，杀得是十分辛苦，几个门人都受了伤，”墨奈顺势彰显一点点武力值，“好在我师弟就此感悟，出门寻机缘去了。”
“那就恭喜墨掌门了，”吕管事眼珠子一转，问道，“墨掌门六天前来过坊市？”
哼，老娘早料到了。嗯？
“没有哇，那天恰巧拜访游龙帮，为百姓迁居的事，求龙管事帮忙呢。”
“噢，那该是有人看错了呢。”吕管事一副看不成乐子的失望样。
墨奈赶紧拿出大鳖上下两片甲壳，请吕管事讲这大鳖来历，至于鳖壳，一半送，一半请他帮助发卖。
吕管事这才眉开眼笑接下：“这怎么好意思说的呢，咱俩的关系……墨掌门真是太客气了。”
吕管事指着两片不同色泽的甲壳说道：“你们杀的这只刚到二阶，吃打不吃压，下面这层才是宝贝，你看看色泽，所谓‘丹皮’就是这东西，炼器好材料，等到这货成就二阶巅峰，能卖个大价，不过你遂心宗嘛……碰到了记得跑远点。”
“哦！才到二阶！”
墨奈心下庆幸，蛮兽亦或修士破境之后，灵力外泄，反是最弱的时候，这才给不知大鳖厉害的遂心宗捡了个小便宜
“墨掌门出手大方，我老吕也不欺你，上面这层壳儿我接了，正好家里人缺个甲具，下层给你这个数。”
居然不低。
吕家的势大，就算白送一副鳖甲也应该的，毕竟山门占了鬼手湖，以后的【丹皮鳖】都是独享。
“这怎么好意思呢真的是……吕管事您真的是……”。
“这大鳖呢，过去都是几个散修分了来卖，价格不稳定，如今既是专售，今天也算定价了。它的血肉可以和人好好谈价，你差人去甲贰街找体修的店铺，说吕管事叫来的……这大家伙肉多，估计要人去你宗门运一趟。”
遂心宗掌门豪爽，吕管事的顺水人情也不含糊，把大鳖交易、价格范围都详细说了，省了王凡四处打听。
两层甲壳是一百五十枚二阶灵石，半副卖出八十枚二阶灵石，刚好与门里打赏持平。
这样一进一出，遂心宗总资产没变，还剩八百多二阶灵石。
很好，还是欠债五十九枚三阶。
墨奈又告罪，说要去定君仙坊购买宗门法阵，再用鳖的外皮鳞甲打几套护具云云，吕管事表示非常之理解，如此态度让他非常之满意。
“墨掌门是将我吕家的话放在心上了啊，吕某感激。祥和坊市就这么点大，真出了好宝贝也是有价无市，该去大仙坊就去，我吕家在那边铺子也多，墨掌门知道继续帮衬就行，如果是些特定法器，该去哪去哪。”
几句客套后墨奈告辞，却被吕管事十分不好意思的拉住：“那个……它的肾囊在吗？”
“肾……囊？”墨奈不解。
“就是它吐毒液的那个袋子，其实是它精囊……”有女修在旁，吕管事扬扬眉毛，一副你懂的表情。
墨奈赶紧翻出装了大鳖五脏六腑的三个玉匣，说一并送出。
王凡脸色更差，宋旗提醒墨奈带上，王凡还嘲讽这东西太过腌臜，与掌门大人身份不符。
“嘿嘿，这是好东西啊，又还鲜活，生吃泡酒都行，我正好回大仙坊送人……还有这鳖首五脏，你留着别卖，等店家问了敲他一笔……”
吕管事声音越说越低，又把墨奈拉到一旁低语，两人说得嘿嘿直笑。
等吕管事走后，墨奈发现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王砾是不耐在外间活动，王凡是被打脸了，燕柒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
燕柒打出两张【洁净符】，犹嫌不够，又打一张，墨奈决定在漂亮储物袋里再加一打【洁净符】，这女子也太爱干净了。
本想去灵植小店拿回玉匣，顺道打听垦种的事，结果撞了锁，只门口挂了个“旺季再开”的牌子。
将闲杂事务交给王凡，嘱咐他购置墓园石材好给师父下葬，自己带了燕柒，坐了二阶的兽船，慢悠悠去往定君仙坊。
“这日子，越过越悠闲了啊。”鲂外风景如画，阳光明媚。
很多年后，墨奈想起那个清闲的午后，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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