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婚礼的背面
延续托尔克首领时代留下来的婚俗，西索农庄的婚礼定在黄昏之前举行——在抢婚盛行的年代，这个时间往往也是早出晚归的古代人带着女人回到部落的时候。
留下佩恩陪同李铁和雅克这两位贵宾，西索开始提前为一会进行的婚礼正仪做准备，他是今天婚礼的主礼——这个村子不信仰教会的神，因此也没有神父和教堂，大事小情的主礼都由村民们临时推举。
佩恩带着两人抄近路，直穿“沉眠果园”。
“别吃，这些成熟过头的苹果口感很糟糕，而且有很多虫眼，吃完会闹肚子。”
李铁拉住雅克想要摘苹果的贱手，总感觉有一群骷髅兵就在脚下，随时会带着他们破烂的剑盾坐起。
穿过果园再走几步，就是村子中央的晒谷场，这里被选为今天集体婚礼的场地，因为叠加了多个家庭的人生庆典，因此仪式感和氛围感都被拉得很满。
场内支起的火盆尚未点燃，系满绣花手绢和彩色布条的绳索，以晒谷场仓库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充当大礼堂的仓库用彩带和绸花装饰，一个用松枝、鹰粟、玉米和麦穗编织的巨大剑盾花环，被悬挂在入口上方。
大礼堂前方聚集着一群新人，新娘们头戴花冠，身穿鲜艳的背带呢裙，佩戴人生中最为隆重繁多的头面首饰；新郎们的装扮相对清爽，与新娘同样花色的无领绣花衬衫，肥大的束脚裤，滚金边的平顶毡帽、宽皮带和短皮靴。
黑暗萤火伊利亚，就是新人中的一员。
眉骨突出，咬肌发达，面貌有些难以形容的抽象，看人的眼神依旧“直率”，浓密的八字胡让他在一群嘴上没毛的新郎中间显得更加“不群”。
两人隔着人群互相点头示意，虽然仪式似乎就要开始了，伊利亚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李铁三人走来。
伊利亚：“很高兴您能来，也非常感谢您的礼物，它们都很珍贵。”
李铁：“祝贺你，伊利亚，你的沉稳一直让我忽略了你还没有结婚的事实。”
伊利亚尴尬地搓搓颧骨：“以前一直觉得婚姻不是人生必须的追求，不知不觉就到了要和侄子们一起结婚的境地。”
李铁哈哈一笑，拍拍伊利亚的臂膀：“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伊利亚，我一直坚信这一点，美满的婚姻会让你变得更加成熟和强大。”
伊利亚：“是的先生，我相信奥利维亚会是一个优秀的伴侣。”
李铁指指伊利亚身后：“要开始了，快过去吧，新娘子在等你。”
伊利亚朝着李铁和雅克点头致意后匆匆离去，碍于佩恩在场，不好直接交流，雅克用眼神询问李铁：“这就是那位‘大人物’？”
李铁点点头，然后对佩恩说：“佩恩先生，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既然你们连征粮队和宪兵都要打，为什么也用突击结婚来躲避预备役登记呢？”
“登不登记，对你们都没影响吧？”
佩恩：“因为只有在集体婚礼这种少见的场面里，聚集这么多来自各个村镇的人才不会奇怪。”
“也只有到处都在突击结婚的时刻，一场集体婚礼才不显得突然。”
李铁：“婚礼只是掩饰吗？”
佩恩：“庆典之后，就是奥卡库里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李铁：“你们的脚步很明确。”
佩恩：“大家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口粮。”
象征仪式开始的号角吹响，两人遂不再说话，一起随着人流，走到礼堂内前排观礼的贵宾位置。
仓库内靠墙搭建了一个两人高的半圆形礼台，礼台共分五层。
最顶层摆放着古代部落首领的小雕像；第二层摆放着手斧、干鱼和砝码；第三层是香料、珠宝和书籍；第四层是烤猪肘、切开外皮的奶酪、填馅熏鸡、传统蛋糕、辫子面包和盐罐；第五层是各种秋季农获、酒水、绣品和挂毯，李铁带来的进口瓷器也在其列。
李铁猜测每一层的物品，可能分别代表他们的祖先、生计、财富、祝愿和收获。
尼耶茨·西索勃颈上搭着及膝的白色圣带，站在祭台前充当主礼，头戴花冠的新娘和带着平顶毡帽的新郎们围在祭台四周——即便身穿传统服饰，伊利亚依旧是人群中最让人难以忽视的那个——新人们双手互握，低头聆听主礼唱诵从部落时代即已开始流传的祝福祷文。
西索先生唱诵一句，礼堂内外观礼的人群跟唱一句，待到西索用祭台上的烛火一一点燃新娘手捧的蜡烛，这略带古朴气息的婚礼正仪就宣告完成了。
唱完最后一句祝福祷文，古老庄严的氛围立即被欢腾的人群打破，从礼堂前往晒谷场宴会的通道两旁，簇拥在两侧的人群，向新人们一把又一把地抛洒啤酒花、谷物和零钱，一群熊孩子在大人脚边满地乱窜，到处搜找滚落的钱币。
架起来的火盆窜起熊熊火焰，一桶一桶的啤酒被抬上桌案，手风琴和小提琴合奏欢快与热情，良辰美景美食环绕，新人们挽臂跳起了半步转圈舞。
大概是因为贵宾带来的礼物足够贵重，新人们的父母和兄长用超乎寻常的热情上来敬酒，旁边的佩恩偏头过来小声说：“不用干杯。”
李铁点点头，和雅克一起精神后退，一副绝不喧宾夺主的样子，把处置场面的留给西索先生，对每一家都热情酬对，给足脸面，但是酒液碰碰嘴唇就放下。
婚宴正酣的时候，西索抱歉离席，李铁和雅克也跟佩恩打了招呼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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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号三节棍没有按照既定计划在库里雅博尔过夜，因为意料之外的“奥卡库里第一次代表大会”，李铁决定连夜返回巴耶赫利，不趟这滩浑水。
牵引满载“定金”的粮食货车，缓慢经过壕沟桥板，乘务组没有拉响汽笛，就这样悄悄离开欢庆氛围依旧浓烈的农庄，滑入无边夜色。
“砰！”
“砰！”
“砰！”
连续的焰火在农庄上空炸响，车组成员纷纷凑到窗边观看，李铁、雅克和肉猫也透过邮车窗口静静欣赏。
由于宿营车里没有封闭包厢，所以两位女士临时在餐厅里搭好床铺锁了门，宣告炊事车餐厅结束营业正式打烊，所有喝茶休息的人都回到了自带茶炉的宿营车，邮车里除了李铁和雅克再无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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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你似乎不太看好西索先生的事业。”
李铁：“我没有西索先生的雄才大略，眼光也只能局限在一列火车的范围，介入太多并无好处，保持委托和友好贸易的关系是最佳选择。”
雅克：“你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有一天他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李铁：“他会站在所有外国人的对立面，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联审会，包括联合矿业和标铁。”
“他说过了，他要恢复塔尔萨的原住民传统，让塔尔萨成为塔尔萨人的塔尔萨。”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实现了塔尔萨的独立，废除加纳利和银行团之间的所有决议，驱逐联审会对财政的把持和法外治权，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今日所召集的理想主义者和追随者，就会把他赶下神坛换个人来。”
雅克：“那也得等西索先生真能做到再说，轻步兵可左右不了一个行省的归属。”
李铁：“你们不给他大炮，不代表他永远没有。”
“政治啊，谋略啊，还是留给联审会的大人物吧，只要库里雅博尔的粮价比孟铎港的进口粮便宜，只要工人的工资还能买得起面包，‘粮铁联盟’就有价值。”
雅克：“你的思维一点都不像一个车组指挥官。”
“我不爱打牌，成为“大人物”也不是我的人生梦想，我的兴趣——”李铁看看雅克：“只有一个车组这么大。”
雅克耸耸肩转移了话题：“我们今晚停在巴耶赫利，还是直接返回吉尔玛拉驻地？”
李铁：“停在森林营地吧，那里距离巴耶赫利很近了，睡觉也不会被呛醒。”
“尽量让大家保持一个正常的作息，明天早上在巴耶赫利接完人就返回吉尔玛拉，只有在吉尔玛拉我才能给大家找到一辆有包厢的宿营车。”
雅克：“感激不尽。”
李铁：“我只是为女士们着想，跟你的黑眼圈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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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没有惊动德尔，李铁悄悄带着亚措和肉猫，再次前往森林营地的泉眼打水。
可能是昨晚就觉察了火车停在伐木场侧线的动静，当两人一猫走到取水处的时候，须发遮面身穿兽皮的阿伯伦也第一时间从隐蔽的大树后面转出，步枪依旧斜背在身后，手提一捆卷起来的兽皮，两条灰色短毛的幽灵猎犬围在李铁腿边转圈嗅闻，再次无视森林幼猫龇牙咧嘴弓背炸毛的威武仪态。
这一次李铁没有特别准备礼物，只是从库里雅博尔村民送到车上的婚礼美食中挑了一个外观比较居家的蜂蜜小蛋糕，亚措说它的风味跟托尔喀拉山区有些接近。
“蛋糕”，李铁抬起手示意，一个词一个词地缓慢说道：“村子里在举办婚礼，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亚措用原部队驻地的桑顿山区方言又慢慢重复了一遍，阿伯伦似乎听懂了，但依旧没有开口。
只是瞠愣着放下想要回赠的兽皮卷，在兽皮衣上擦了擦手，才小心捧起蛋糕，如同一个很久没抽过烟的老烟枪，几乎把脸贴在蛋糕上，翕动鼻翼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甜的气息在肺里盘桓良久，才被缓缓呼出。
蜂蜜蛋糕里缺少狗子喜欢的动物脂肪和蛋白质，甜食对狗子的吸引力也不大，两只兴奋度很高的狗子人立而起，只是浅嗅了一下就不再理会。
阿伯伦掰下一块儿蛋糕放进嘴里缓缓咀嚼，湿润又紧实的口感，小麦粉、蛋、奶与蜜糅杂烘焙的复合口味，似乎又让某些沉睡的人间记忆重新苏醒。
似乎是感觉兽皮卷的价值不足以回馈李铁两次带来的礼物，阿伯伦指指李铁和亚措，又指指树林深处。
李铁：“你，要带我们，去你的营地？”
临时翻译官亚措再次用桑顿方言缓慢复述，阿伯伦点点头，拎起兽皮卷当先走进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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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命运号在吉尔玛拉完成整备，并编组新的宿营车重新出发时，已经快上午十点了，李铁要留下解决这几天堆积的问题，以及农庄要塞的‘装配式掩体’，所以不能跟车。
为了最大化降低列车遇袭的风险，邮车被解除编组，粮食也全部卸车。
工班还在折叠车站里秘密改装海盗旗DN卡车，李铁叫来梅契尼和维克托一起研究‘装配式掩体’的预制构件，两人一个熟悉车辆构装，一个熟悉装修工艺，合作弄这个正好
李铁：“我需要设计一种高强度的混凝土积木，这些积木之间可以通过螺杆拼接固定，在平板车上，或者夯实的土地上，迅速拼装出一个安全稳固的混凝土掩体。”
“而掩体的形状大小，只跟用了多少块积木有关。”
梅契尼：“听起来像是用砖头垒砌炉灶，只是砖头之间的缝隙更加紧密，并且有螺杆连接。”
李铁：“差不多吧，你需要给每一块积木规划出合适的大小，起码要有墙壁模块、拐角模块、射击口模块、基础和加强梁两用模块，为了错缝拼接，墙壁模块还得有半块的样式。”
梅契尼：“听起来难度并不大，主要是连接方式的选择。”
李铁：“不要顾忌成本，操作越简单越好，最好是小孩子有力气都能拼出来的那种。”
维克托：“需要我做什么？”
李铁：“梅契尼进行设计的时候，你去采购最理想的水泥、砂石和钢筋，并准备浇筑工具，一旦设计完成，你就开始制作，制作的时候可以跟装修房屋那样精益求精。”
维克托：“如你所愿，船长。”
两人各自去忙，李铁也把剑鱼号最早牵引的混凝土车厢找了出来，穿越遇袭时的累累弹孔和爆破缺口还保持着那时的样子。
把混凝土掩体平板车送进机修车间，选择“修复”。
修复材料的下拉选单中，钢铁足够，水泥没有。
点击水泥的下一级平替材料清单，石膏和矿渣赫然在目。
石膏随便买，矿渣也有的是。
但要问塔尔萨什么地方矿渣最多？
当然是“魔王之碗”巴耶赫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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