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六欲天魔
元鸣虽说不上有多幸灾乐祸，但心底也是恻然：葛易好歹也是云阳门的有数高手，一身修为处于金丹中期顶峰，天底下能够一箭将他射死的人怕是屈指可数吧？
而且仔细打量那只白惨惨的巨箭，足有婴儿手臂粗细，四尺多长，与其说是箭，倒不如说是长矛来得妥切。
这又是什么箭法？是谁杀了葛易呢？
在这个天下风云人物齐聚梁州的时刻，公然落太平道和云阳门的面子？
一盏茶功夫后，慕容烈等人陆续赶到。
凶案发生在晨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
慕容烈身躯高大健壮，不动如山，一眼看去，就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沉稳感，似乎在他手里，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手抚虬髯，只是略微审视现场，沉吟了片刻，就吩咐道：“把问心斋的苏小姐，白马寺枯蝉大师等人速速请来，嗯……还有云阳门的陆公子，毕竟葛易道友也是云阳门的真传弟子。兹事重大，还是大家一同商量一下吧。”
张绍略微迟疑，说道：“大公子，要不先勘验一下现场，看看有无可疑线索再说？”
慕容烈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是摆明了有人针对我们而来，瞒不住的。现场且先维持好，幸而各大门派都有人在南阳，人多力量大，现场还是一起勘验为好。”
太平道举行术师大典，而朝廷派来祝贺的特使御史大夫徐棠和云阳门真传弟子葛易居然在南梁遇刺，这可是一件大事。
现场虽然狼藉，但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见多识广之辈，通过一些凌乱的痕迹，还是能够还原当时的大致情形。
“二道口”因为是位于两条官道交汇处而得名，其中一条官道早已废弃不用，此处还遗留有一处古驿站。
触目处，断壁残垣，枯藤老树，寒鸦点点，倒也别有一番荒凉的风味。
其实另一条西北而来的官道也是少有人迹，一般人还是习惯走郡城正北处的正统官道。
御史大夫徐棠是一个自命风流的人物，此次他不得已被委派了一个来南梁的差事，寒冬腊月的还要出远门，内心着实烦恼。
所幸徐棠随身携带了两名刚纳进门没几个月的小妾，谐美同游，也勉强算是苦中作乐吧。
一路上，徐棠和小妾观光旅游，磨磨蹭蹭地进入南梁后，听说这古驿道因为走的人少，沿途颇有一番好风景，于是就走了这从西北方入城的偏道。
天苍苍野茫茫，天作被来地当床。
外面虽然是严冬腊月，但在温暖如春的马车内比翼双飞赛神仙，自有别开生面的体验。
葛易早在前天就去接应了徐棠，对于行车路线，他虽有异议也不好强行改道而扫了御史大夫的兴头，只得一路随行，紧催慢赶，才在腊月初五晚间赶到了“二道口”。
几个人在古驿站里歇息了一夜后，清晨梳洗完毕，正要出发时却突然遇袭！
从现场来看，凶手是从车队侧面猝然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得手。
仓促之间，葛易不敌，伺机逃窜之时被刺客一箭穿身，竟生生钉死在树上。
刺客此举，未尝没有杀人立威，昭告天下之意。
清丽的苏浅雪一身白衣，淡雅如仙，远山一样的黛眉微蹙，更显出瑶鼻的秀挺曲线，似有无上智慧一般。
陆羽轩则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潇洒，彷佛树上挂的葛易似与他毫不相干，只是不住地在四周逡巡，不时抬头望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慕容克转着脑袋，打量着树上的葛易，低声笑道：“甚好甚好！早就看这鸟人不顺眼，狂得没边没际。嘻，看见没有？低调致高远，装逼遭雷劈！这人哪，没有翅膀，就不要想着飞得太高，现在倒好，变成鸟人飞上半空后，给人一箭射死了！”
“不过奇怪，这鸟货临死前不知遇到了何等好事，居然发起春来。你们看这厮竟然笑得如此猥琐，似乎颇有许木的风范啊……啊呀，你们快看他的裤裆，居然鼓起屎大的一坨……”
现场惨烈中又透着诡异，一直呜呜作响刮个不停的北风不知不觉间也停了下来，在场诸人皆细细查看，一言不发，气氛说不出的阴冷凝重。
慕容克虽然说得是玩笑话，其实元鸣也早注意到，死在地上的车夫情形比葛易尤为不堪，车夫佝偻着身子，脸上犹自定格着猥琐淫荡的笑容，嘴巴大张，口水横流了一地，裤裆里污湿了一大片，似乎是脱阳而死的征兆。
就连拉车的几匹健马也是鼻孔朝天，浑身大汗，某处直立如杵，青筋暴露，死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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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难道是中了淫毒？
可是何种淫毒如此霸道，竟然人畜不分，统统中招？
慕容烈轻咳了一声，说道：“家叔术师大典在即，承蒙各位看得起，不远万里前来道贺。但不想却出了如此痛事！此事我太平道必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在场诸位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想来必定已有所发现。希望大家群策群议，争取早日断案。嗯，苏仙子乃问心斋高足，心有灵犀，体察洞微，怕是早就有结论了吧？”
苏浅雪微微一叹，妙目流转，轻声道：“慕容师兄过奖了，小妹孤陋寡闻，可远不如枯禅大师见闻广阔。况且，看现场这幅情形，枯禅大师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禅高宣佛号，说道：“苏师妹兰心蕙质，明明早已成竹在胸却来为难小僧。也罢，出家人不打逛语，结合现场情形，以贫僧浅见，此事十有八九乃魔教所为。”
“魔教？”
众人皆皱起了眉头。
魔教又称天魔教，已有数百年未履中土，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在梁州杀人呢？
慕容烈略微沉吟，拱手道：“大师高见，愿闻其详！”
魔教乃是前朝大鼎朝的国教。
所谓魔教那是道门对其的称呼，人家可自称为圣教。
大鼎朝崇佛抑道，圣教与佛门并称为大鼎朝两大国教。后来大鼎朝没落，元氏适时而起，在道门的助力下终于得了天下，改朝大贞。
历来道统信念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死我活，残酷无比，没得妥协。
新君上位后，道门从龙有功，逐渐兴起，而佛教式微，魔教则大伤元气，一蹶不振，干脆被驱离中土，远走海外避祸。
而佛门尚能一息残存的根本原因据说是私下里和道门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议，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佛门远不如魔教信念坚强，纯粹彻底。
估计现场情况苏浅雪心中早已有数，但因为以上几层渊源，她索性推给枯禅来解释。
虽然前朝佛门和天魔教大有关联，但改朝换代后几百年过去了，这层渊源早已淡得不能再淡，近乎荡然无存了。
所以枯禅也没有什么顾忌，不需遮遮掩掩。
他长眉耸动，双手合十，高宣佛号，道：“此乃魔教典型的“六欲天魔”手段！”
“六欲天魔？”
“不错！人有七情六欲，终日沉迷，不得解脱，故曰众生皆苦。只不过我佛所言六欲乃是指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等情欲。而魔教所言六欲乃指生、死、耳、目、口、鼻也，即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等六欲。”
“欲之一物，即为心魔，自古害人不浅。然则无六欲，不成魔，奈何？”
元鸣等人面面相觑，六欲天魔又是什么东东？
顿了一顿，枯禅续道：“六欲天魔无色无相，不知不觉间便可浸染神魂，勾起心魔，杀人于无形。由现场情形观之，葛易道友是被魔教的“北里之舞，靡靡之音”所惑，以至于实力大损。看来，这次魔教是来了高手。
魔门已数百年未履中土，甫一露面，就闹出了如此祸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天下从此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魔教其实早就蠢蠢欲动了！
元鸣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上次他差点被那精通“天魔解体大法”的水玲珑妖女给活生生吸血而死，现在想来都是后怕。
魔教中人可都是胆大妄为悍不畏死之辈，水玲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兴致上来居然连慕容千秋和曹国舅都敢出手行刺，何况杀个御史大夫和云阳门的金丹弟子？
只是奇怪，天魔教为何会屡屡选择向太平道下手？这两家似乎也没有什么旧怨才对。
还有那什么“北里之舞，靡靡之音”，看来也是了不得的功夫，竟然能够魅惑葛易的心神。
要知道葛易好歹是金丹中期修为，道心定然坚韧无比，竟不能幸免于难，由此可见其威力。
众人沉默半晌，先消化了一下魔教出世这个惊人信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羽轩负手看天，忽然开口道：“我云阳门与魔教素日无怨，想不到葛师弟竟遭了对方的毒手。在场诸位都是见识高深之辈，可曾听说过魔教里有何使弓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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