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中的客人
夜雨,夏末秋至,丹州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
丹州城墙青石高耸,墙外大道绵延向南,几里之外,古树茂密,暴雨倾盆,可就在这漆黑一片,压抑潮湿的树林里,一盏昏黄孤灯,挂在一家破败酒馆门前,干瘦的小二一脸愁容,靠坐在门边的板凳上,裤腿被雨水打湿也毫不在意,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官道,展腰打了个哈欠。
老板娘身型丰韵,靠在在柜台上,翻看着桌上的账本,今天的生意怕是有些难做了。
轰隆一声,天边一道电光闪过,小二掏了掏耳朵,却看到官道远处,在电光下照出一个白色的幽影,惨白的电光转瞬即逝,幽影发出淡淡的微光,越来越近,到了酒馆门口,原来是一盏青色灯笼。
提灯笼的人满脚泥泞,一身蓑衣,水流如注,灯光照着他深陷的眼窝。
“这位客官,风急雨大,要不要喝杯温酒暖暖身子。”
小二抹了一把脸,换上灿烂的笑脸,额头的皱纹都挤了出来。
那人把灯笼往小二手中一扔,双肩一抖,斗笠蓑衣脱下,径直走进了酒肆。
小二把灯笼放到一旁,收起蓑衣,挂在墙上,蓑衣淅淅沥沥滴着雨水,而灯笼一直亮着,小二也不管。
那人进来后,上下打量了一下酒肆,六张方桌,他便走到了右边最角落那一张坐下,里面的一身绿色的长衫滴水未沾。
老板娘此时端着一盆炭火,轻巧的放到桌上,火盆上的小锅中正温着一壶酒。
“小店新进的一批丹州仙人酒,请客官慢用。”
那人拿起一个酒杯,只见酒从壶中飞出,划过一道小小弧线,落进杯里,他也不喝,只端着酒杯,闭目养神起来。
而老板娘看到这一幕,眼前一亮,也不说话,微微一笑,千娇百媚,回到了柜台后面,在本子上记下一笔,今日的生意又有了些盼头。
这边小二把那盏灯笼挂到了墙上,刚回到门口,就突然看到,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站在了酒肆外,大雨不停,那滂沱雨水却从上避开了黑影。
黑影走进门来,一个黑面无须的中年男人,小二刚想开口,便看到那人如电眼光,赶紧闭了嘴。
一样的看了一眼酒肆内,看到角落的年轻人,道:“无峰谷的人不在云州作威作福,跑到丹州来,是想把丹州也吃下来吗?佟云。”
年轻人睁开眼睛,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带着冷漠,小二看到这一双眼睛,一双习惯了杀戮的眼睛。
只看了一眼,这眼睛便又闭上,佟云道:“剑谷的行走,也缺了钱花,来这里卖命?”
中年人来了兴致,他刀割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点微笑,手上的乌黑长剑出鞘一丝,剑意在酒馆里肆虐,没有人会怀疑,他下一刻就会出剑,这是一个好战的剑客。
“杨林,这里不是决斗的地方。”
老板娘微微眯着眼,手上的毛笔敲了敲桌子。
杨林看着老板娘,剑刃归鞘。
老板娘看着他的脸色并不好,小二也在背后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里的老板娘并不好惹,杨林相信,老板娘那双眼睛,一定见过无数高手,自己并不是里面最厉害的那个,而那些高手进到这里,都乖乖的喝了老板娘的酒。
杨林不喜欢喝酒,他喜欢决斗,但今天不是和佟云决斗的时候,他还有自己的目的。
收起剑意,杨林静静走到最左边的桌子,小二看着他,他的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老板娘对小二摇了摇头,小二便自己坐到了门口板凳上,继续看着店外。
老板娘一样端着炭盆来到杨林桌边,不等杨林开口便道:“我是个生意人,不管你愿意来的目的是什么,你至少要先做完我的生意,来这里的都是我的客人,进了店,我就不允许任何一个客人死在我的店里。”
杨林沉默,他看着老板娘微微勾下的身子,领口里一片雪白,然后赶快移开了视线。
杨林见过很多女人,当然也有老板娘这样的女人,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但身上却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在修真界,这样的女人是不好惹的,更何况她这样有名的女人。
杨林的左手放到桌上,手中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
右手倒了一杯热酒,端起浅浅喝了一口。
老板娘露出笑容,像是冷清的酒馆里,盛开的一朵花。
但杨林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看着门外。
外面大雨终于小了一点,只是风却大了起来,吹的门框直响。
门外官道上又来了两个人,两个撑伞的年轻人,一个看上去瘦弱不堪,行走间还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一个风度翩翩,五官俊俏,绿袍腰间别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微笑。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酒肆,小二迎上,道:“雨大风急,二位客官要不要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那就有劳了。”
俊俏男子说完,和另一人一起走到中间左边的桌子,坐下后,瘦长男子才把抓紧袍子的手放下,倒了一杯酒,捧着酒杯一点点喝了起来。
这两人进屋以来,闭目养神的佟云睁开看了一眼,略微有些警惕,但随即又闭上眼睛。
而那杨林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握着剑的左手微微用力,等到老板娘回到柜台,杨林偷偷看了老板娘一眼,这才低下头,看着眼前的酒杯。
小二站在门口,望了望外面,没再看到有人来。
老板娘把账本合上,道:“时辰到了,该打烊了,今天就招待这三个客人吧。”
小二应了一声,就要把门关上,外面却远远的传来喊声。
“别关门,别关门,马上就到。”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稀稀拉拉飘着,又是一个年轻人,一身绿衣,书生打扮,手上撑着的一把油纸伞都有些破旧,全身被雨水浸透,从远处的管道跑来。
小二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娘,老板娘听到这声音,神色有些紧张,道:“都说打烊了,关门!”
而话音刚落,那人的一只手已经扶住了门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小二刚要说话,这人已经把外套脱掉,扔到了小二手里,还笑着说了声:“多谢。”
他把雨伞收起来放到右边那张桌子旁,直接坐了下来,用手捋着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
“天有不测风云,亏我拿了把伞,不然都走不到这里,就是不小心把灯笼弄坏了,只能下次回去再赔钱了。”
这人身材修长,剑眉星目,鼻子不大但挺拔,看上去很年轻,嘴唇不厚,就算是被大雨淋透,嘴角还是带着乐观的笑容。
嘴上絮絮叨叨,说是带了伞,但这雨实在是太大,他身上没有一处干的,坐在那里,地上流了一大滩水。
“老板娘,一壶酒,二两牛肉,一盘黄豆,一碗面阳春面,面要宽面,不要细面,越宽越好。”
小二和老板娘又对视了一眼,老板娘敲了敲柜台,对小二摇了摇头,自己走到桌前,赔笑道:“这位客官,本店打烊了。”
此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看着老板娘,笑道:“老板娘不接待熟客吗?”
他认识老板娘,老板娘自然也熟悉他,看着他的眼睛,老板娘缓缓道:“小店食材不足,怕怠慢了客人。”
此人头一扭,叹道:“老板娘你变了,连一碗面都不卖了。”
老板娘有些无语,这个人来的突然,她并无准备,一边的杨林手握着剑柄,冷冷的看着这人。
修为,没有修为,脚步虽然稳重,呼吸平缓,但看不出修为,身上还有雨水,坐在那里,还有些挥发的水汽。
这样的人要么就只是一个凡人,要么,一定是高手。
而这个人不知道酒馆里的情况吗?他当然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好惹,所以杨林断定这人一定是高手。
老板娘走到此人身边道:“你就吃点东西?”
“我这走了半夜了,来你这里,难道还是来睡觉的吗?”
说到睡觉,老板娘脸色微变,轻咳了一声道:“吃了东西就走?”
“吃了东西就走。”
“没别的事情?”
这人笑道:“老板娘还想我做什么吗?要不也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老板娘尴尬笑了笑:“那就依客官您,我亲自煮碗面,小二,上酒。”
小二闻言,虽有不解,还是赶快去端来了炭火和酒,放到这人桌上。
看着小二,这人微笑道:“你是老板娘新招的伙计?”
小二没有说话,转身去了门口,和老板娘认识的人,他从来不多说话。
酒上好,这人还拧了一下衣服,落了一地的水,旁边的瘦长男人打了个哆嗦,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此人略带歉意的拱手,笑道:“相逢便是有缘,不知这位公子,是从哪里来的?”
俊俏男子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没有看他一眼,旁边病殃殃的青年冷淡道:“你家长辈没教过你,不该问的不要问吗?”
这人笑了笑,却对着俊俏男子道:“这位公子,好风采,所谓玉面白碧,生而无瑕,公子一定是出生名门望族,难怪贵气逼人。”
俊俏男子听他说着,微笑不变,但眼神渐渐冷冽,右手握紧了扇子。
“你很想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这人脸上笑容不减:“如果公子愿意回答的话。”
两人对视,俊俏男子手上的扇子都微微弯曲。
“你不应该问他,你已经知道了。”
佟云闭着眼睛,缓缓开口,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这人好奇的看了看佟云,门口的小二道:“客官,酒温好了。”
此人拿起酒壶和酒杯,来到佟云桌边,倒出一杯道:“我听闻,丹州的玉凝露是世上难得的美酒,好酒一个人喝就太可惜了,我敬阁下一杯如何?”
另一边的杨林看不下去了,这人实在是太啰嗦:“你现在应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人回头道:“兄台要跟我喝一杯吗?”
“不,是你的面来了。”
老板娘正从后厨出来,端来一大碗面,宽面,面上还卧着一个荷包蛋,一起上桌的,还有一盘牛肉,一盘黄豆。
“客官,你的面来了,还请赶快吃面吧。”
说着话,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这人眼睛一挑,笑道:“对,吃面,这面也不能等,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他回到座位,大口吃面,没人说话,酒肆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老板娘回到柜台后面,看着吃面的人,目不转睛,见这人心无旁骛,稍稍松了口气。
本以为到此为止,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门外却又传来脚步声。
小二已经站了起来,正要开口。
一把剑鞘先进了门,把小二推到一边,在门边敲了敲,接着,一个一身墨绿道袍的人走了进来,这人不修边幅,胡子邋遢,挺着个滚圆的肚子,腰带绷得紧紧的。
粗犷的声音传来:“老板娘,来一壶酒。”
老板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道:“吴桐,你来晚了。”
吴桐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你这门还没关,怎么就算晚?六张桌子,这不是还没坐满吗?”
老板娘缓缓道:“我这里是没做满,但我今天只要三个人,现在人已经够了。”
屋里明明坐着五个人,吴桐疑惑的看着正在吃面的青年,这个人的实在是奇怪,他也看不到他的修为:“老板娘,给你干活的人多了,你还不高兴吗?”
“吴桐,你可以走了。”老板娘冷冷道。
吴桐嘿嘿一笑:“就算你们先来,那也要有本事的人才能干这活,没本事的,自然要离开,你说是不是,老板娘。”
“可是我觉得,你坐不上这里的位置。”
俊俏男子看着吴桐,扇子打开,轻轻扇着。
吴桐看向杨林道:“黑衣黑剑,能来这里的,入得了老板娘法眼的,想必是剑谷的首席大弟子杨林。”
杨林冷哼一声,前面那个吃面的人他只是有点烦,但吴桐的到来却让他觉得很有威胁,这是一个抢生意的人。
“气息内藏,这是无峰谷归藏心法,佟云,你身为无峰谷行走,不好好待在云州,和你的宗门作威作福,居然跑来丹州干这活?”
佟云没有理会他,反倒是杨林微微眯眼,他的长剑又抽出半分来。
老板娘无奈道:“吴桐,你没必要来找麻烦。”
吴桐没管老板娘,看向俊俏男子,咧嘴笑道:“玉面狐狸,我该叫你狐仙,还是胡显?你的身手我早有耳闻,不知道那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咳咳。”
一声咳嗽传来,俊俏男子握紧了扇子,吴桐的长剑又多出鞘两寸,都看向了吃面的人。
老板娘看向玉面狐狸,微微摇头,玉面狐狸不解,但也放下了扇子。
而杨林,脸上露出笑容,他的战意又起,这人如果先出手,那就怪不得他了。
吴桐看着吃面的人,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也不说话。
一大碗面很快就吃完,这人又喝了一杯酒,道:“老板娘,你这面做的很好,比我吃过的所有面都好,只是你们这生意不好,我不喜欢,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许应该换一门生意,不要开酒馆,去开个面馆,那我一定会多来捧场。”
老板娘脸色平静道:“我这一一向不欢迎惹麻烦的客人。”
这人微微一笑,起身在桌上留下一锭碎银。
老板娘道:“要走了?”
“难道你真想我留下过夜?”
他和这里的人都格格不入,老板娘的生意他也没有想要掺和的意思,不过就在他吃面的时候,却感受到了门口的吴桐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是死气,寿命将近,不管表现的多么入场,这人身上都有一股死气,衰败混沌的感觉。
他起身,杨林盯着他,剑随时准备出鞘。
老板娘看着杨林,瞪了他一眼,杨林无奈,只能把剑收起来。
此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他的衣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干了,但地上还是留下了一滩水渍。
取回自己的伞,他此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但客栈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能在这个时候来这家客栈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走到吴桐身边,这人笑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吴桐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眼熟,你也看我眼熟,这里实在不是叙旧的地方,我看他们个个杀气腾腾,在这里怎么可能喝的好酒呢?”
这人一把抓住了吴桐的手臂,他的力气不大,动作也不快,吴桐还是没反应过来,也挣不脱。
老板娘道:“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一起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人脸上的笑很有亲和力,他似乎真的是吴桐的一个老朋友一样,看着他,等着吴桐说话。
吴桐犹豫了几个呼吸,就叹了口气,被那奇怪的青年带走了。
等他们离开酒肆,黑衣长剑的杨林道:“为什么不让我动手?你在怕他?”
老板娘悠闲的靠在柜台上,缓缓道:“是,我在怕他,因为我认识他,你们不怕,只是因为你们不认识他。”
佟云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瞳孔中,有一道金色的斑点在旋转,若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心神便会不由自主的陷入进去。
“所以他是谁?”
老板娘叹道:“你归藏心法几近大成,但你觉得对上你家掌门那般的高手,又能如何?”
佟云道:“也能自保。”
“但你家掌门,却不一定胜得过他。”
佟云微微皱眉,他不信,这样的人,在修真界不可能没有名号,而有名号的一方高手,怎么会这么年轻。
“杨林,我知道你飞剑快如闪电,但你的剑面对他时,可能连拔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只因他的身法远胜你,而他也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让你无力还手。”
杨林冷笑道:“你是在说我剑谷的掌门真人吗?”
老板娘没回答,而是看向玉面狐狸:“你的病身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他故意坐在你旁边,就是想确定你身上的妖气,不过还好,他的脾气一向很不错,并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你。”
玉面狐狸胡显皱眉,他的病身道:“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如果你们听到他的名字,自然就会相信他有这样的本事,不然你们这群莽夫要是下次遇见他,还敢出手的话,可就没机会来这里喝酒了。”
老板娘似乎并不在意刚才将几人都贬低了一番,缓缓道:“他便是陆缺,华云宗千年来悟性最好,修为最高的首席,去年在崖州,一招奇峰指劲击败幽海天妖城三大高手,你们还觉得自己能胜他吗?”
“陆缺!”
“陆缺!”
陆缺,一个并不特殊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近几年压在几乎整个十三州内年轻一代的巨石。
三十多岁,大乘无量,堪称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
有人不信,但信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板娘轻笑道:“还好他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和我也还有点交情。”
小二起身道:“可是,华云宗首席来到这里,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
老板娘看着门外,道:“他来这里,肯定是因为那个传闻,与我们的事情无关。”
小二把大门关上,管道上漆黑一片。
吴桐跟在陆缺身后,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只有一面之缘,陆缺似乎并无恶意。
已经远离了酒馆,陆缺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吴桐愣了一下,等着陆缺面带微笑的转过身来。
“道长终于认出我了?”
吴桐苦笑抱拳一拜:“能得华云首席亲自解围,贫道感激不尽。”
吴桐身上的衰败气息比之前更浓了一些,陆缺回礼道:“晚辈不过初出茅庐,当不起尊称,前辈为何要去给那老板娘办事?”
吴桐是不太愿意离开的,只能叹道:“陆公子,人生在世,不过求活而已。”
陆缺微笑道:“那是晚辈错了。”
吴桐摇头:“面对死亡,何谈对错,觉得我有去无回,所以想救我一命,这本是一件好事,又怎么能怪罪呢。”
吴桐并不是个坏人,陆缺看着他的样子,那身上的衰败气息,道:“前辈,求生畏死,本是人之常情,活好眼前,也同样重要。”
吴桐自嘲笑笑,摆手道:“哎,贫道没那个机缘,能跟你走到这里来,也不过是因为胆小罢了,我还有一年有余的寿命,也不必跟他们现在就去争个机缘,算了,有缘再见。”
吴桐提着他的剑,向丹州城走去,一个怕死的人,自然也怕在原本的寿命到来之前死去,吴桐自觉没有机会,也狠不下心,那只好颓废了。
陆缺眼中闪烁,思索了一下吴桐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酒馆,心里盘算着管不管闲事,不过想到丹州那边还有正事要办,也可以改天再来找老板娘聊聊,于是也向丹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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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了片刻,就在前面看到了吴桐。
这个胖道士,此刻正蹲在路边的一颗树下,在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摸来摸去。
陆缺靠近时,吴桐没有理会他,在两人身上搜刮出来几个小口袋。
陆缺皱着眉:“他们死了?”
吴桐道:“修真界哪天不死几百上千个人。”
这两具尸体没有发出臭味,看来过去的时间不长。
陆缺的眼底散发着微微的蓝光,让他看清了这两个人的样子。
一个七窍流血,皮肤青黑,另一个双腿消失,血流了一地。
吴桐把那几个口袋收起来,站起身就要离开,在修真界,这种事情不算少见,这样丧命在野外的尸首,身上的东西自然也都便宜了路过的人,吴桐的运气不错,这两个人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陆缺道:“你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吗?”
“我没兴趣知道他们的来历。”
陆缺走近尸首,看到那双腿断掉的人,胸口凹陷下去,仔细看,是一个掌印。
再看看旁边七窍流血的人,脖子上还插着一根黑色的钉子。
陆缺蹲下身来,拔出钉子。
吴桐没走,站在旁边道:“这是钉魂钉,丹州洛河派的法器。”
陆缺看了一眼断腿的人,道:“可他却不是洛河派的人。”
吴桐走近,用剑捅了捅断腿尸首的腰部,道:“确实不是,丹州洛河派最有名的就是喜欢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们自己偷袭别人,自然也怕别人偷袭,身上都穿着名贵的内甲。”
说完,吴桐看了一眼那个手掌,又看了看七窍流血的尸首,道:“这掌中的灵力很明显是大魂门的摘心夺魂手,但是这个人技艺不精,只打出了掌力,没能真的掏心,但是他也不是大魂门的人,大魂门的人怎么可能不带他们的招魂幡。”
陆缺道:“难道是被人取走了?”
吴桐摸着剑柄,摇头道:“不,他不是,他身上没有招魂幡的气死,他只学了摘心夺魂手而已。”
陆缺摸着下巴道:“一个不是大魂门的人,却学了大魂门的不传招数,一个不是洛河派的人,却有洛河派的钉魂钉,有趣。”
吴桐道:“有趣?这一点都不有趣,要知道,这些东西就算是在千机门那儿你都买不到,莫名其妙出现在外人手上,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陆缺笑道:“你刚才还不感兴趣。”
“现在也不感兴趣,我要去找个好酒楼,在那儿住到死为止。”
吴桐离开了十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火光。
转头看去,陆缺把两人的尸身挪到空处,将二人火化。
等陆缺走过来,吴桐道:“在修真界,善心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缺笑道:“那我只做好我自己就行了。”
吴桐看了陆缺一眼,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让人感觉舒服的笑,吴桐想到,若是早些年,自己肯定愿意多交几个这样的朋友,但是现在嘛。
吴桐自嘲般的笑了笑,握着剑柄,慢悠悠往前走,对身后的陆缺道:“那两个人,应该是丹州南边,十二连环寨的人。”
陆缺跟上脚步问道:“前辈如此清楚?”
“他们身上的腰带,用十二根六色绸带编成,那玩意儿一般人不弄的那么麻烦,在丹州,只有十二连环寨的人才会绑那种腰带。”
陆缺笑道:“前辈见多识广,佩服佩服。”
吴桐道:“人活得久了,知道的总是要多一些,你倒是真的年轻。”
修真界之大,不是亲自在此活过几百年,是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丹州南部有一条山脉,山里有十二座小城,各推举出一个城主,组成联盟,便是十二连环寨,这本是丹州一个不出名的小势力,居然能得到名扬各州的大派功法,就更加奇怪了。
陆缺想了许久,也不知道十二连环寨和大魂门洛河派有什么联系。
前面的吴桐又突然停了下来,陆缺看向前面的路边,又是一具尸体。
吴桐上千搜刮,陆缺看着尸首,被人挖去了双眼,左手被斩断,身上满是剑伤。
吴桐道:“这人是云州来的,无峰谷的人。”
陆缺看向这人的衣服,衣领处,用金线银丝缠绕绣着一条蜿蜒的沟壑。
陆缺看着他身上的剑伤,右手一指,一道微弱灵气被抽离出来,凝结在陆缺手中。
“是天阳剑气,玄阳派的剑法。”
吴桐这次搜刮了不少好东西,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拍了拍口袋道:“收获不错,走了,你要烧就烧吧。”
等陆缺烧掉这个尸首,跟上来时,吴桐缓缓道:“你认出了剑气,那你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陆缺思索道:“天阳剑气,霸道威猛,能凝聚如此一点,修为绝对不低,至少也是一派长老的修为。”
吴桐嘿嘿一笑:“前面那两个,自相残杀而死还好说,这一个人偏偏独自死在这里,手还被砍掉,你觉得他的手里会拿着什么东西?”
“那一定是值得一个高手为此不惜亲自动手抢夺的宝物。”
吴桐又停了下来,他看着前面的一颗大树,道:“你要找的高手找到了。”
那颗大树下,正躺着一具尸体,只可惜已经被烧焦了。
闻着空气里的肉香,陆缺走到这人身边,烧焦的尸体上,还有两个可以分辨出来的大洞,一个在心口,一个在腹部。
周围落满了树叶,在大雨中,火势没有蔓延开。
吴桐这次有些疑惑,眼前这个尸体除了两个大洞,没有别的大的损伤,露出的骨头也很完整。
吴桐皱眉道:“这里周围被人布下阵法,这是个杀阵,他们怎么知道这个人就一定能会走到里面去。”
陆缺看着周围茂密的树林道:“因为这个阵是瞬间布下的,用这些树木。”
吴桐看着旁边的树,确实有残余的灵力。
陆缺道:“能在片刻布下这样的杀阵,我只知道一个门派。”
吴桐道:“仙霞派?”
陆缺指着地上的树叶:“这里还有新生的树叶,仙霞派的百花杀阵,就可以催动一方草木,生长蔓延,灵气环绕,结成杀阵。”
吴桐道:“连仙霞派的高手的来了,他们到底在抢什么东西?”
这尸体已经无法分辨,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玄阳派的人。
吴桐摆了摆手:“都跟我无关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丹州城外,天微明。
因昨夜大雨滞留城外的人此时正挤在城门口,涌进城中。
陆缺跟着人流走在大街上,吴桐慢悠悠的走在他前面,在一处巷口拐了进去,穿过两道街巷,空气中飘来浓浓的酒香。
吴桐笑道:“老板娘那里能有什么好酒,真正的好酒都在这儿呢。”
丹州最大的酒市内,遍布大大小小酿酒坊四十余个,酒坊外面,就零零散散有十几家酒楼。
路过一家酒楼时,店小二殷勤的跑上前来道:“二位客官,本店新上了今年的秋酿,要不要来品尝一番。”
吴桐看了一眼陆缺,眉毛一挑道:“酒不好喝我不给钱啊。”
小二嘿嘿笑道:“那是一定。”
吴桐没有管陆缺,大步走进了酒馆。
在二楼的角落坐下,吴桐卸下挂在腰上的长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拍到桌上,道:“就你说的秋酿,先来两壶,上点好菜。”
小二欢喜的拿过银子,嘴里道:“客官您稍后,这酒包您满意。”
陆缺在吴桐对面坐下,把手上的三放到一边,看着楼下街上的人流。
“陆公子为什么一直藏着修为?”
陆缺回过头,笑道:“我不太喜欢很多人注意我。”
“就跟你喜欢做好事一样?”
陆缺道:“随心而为罢了。”
吴桐摇摇头:“修仙修仙,修的不就是个仙吗,你要是还跟个凡人一样,那不是白修炼了?”
“我非修仙,唯修真也。”
吴桐笑了笑:“文绉绉,你倒真不像个华云宗的首席。”
交谈间,小二已经端着两壶酒过来。
摆好酒,小二道:“二位客官慢用。”
看了一眼陆缺,小二有些犹豫,问道:“不知这位客官,可是名叫陆缺?”
“我就是陆缺。”
小二赶忙道:“哎呀,您就是陆缺公子啊,前几日,有一个留下您的一副画像,叫小的转交您一个物件。您稍后,小的这就去取来。”
吴桐陆缺对视一眼,都带着疑惑。
不过片刻,小二取来一个木盒,这木盒装饰的极为精美,还有一个没有锁孔的小锁。
小二退下后,陆缺看着这木盒上的小锁,微微一笑。
“前辈,看来,布下那百花杀阵的人,已经找到了。”
吴桐直接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道:“那你可得小心点,万一对面不是仙霞派的人,你可就有麻烦了。”
会仙霞派的绝技,却不是仙霞派的人,那一定是有问题的,不过陆缺并不在意。
神识微动,小锁打开,木盒盖子直接弹开,一股花香从盒中传来。
盒子里是一张小小的手帕,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
陆缺拿起手帕,缓缓打开。
“未闻公子无缺,花香已满玉楼。”
吴桐笑了笑:“看来有佳人相约咯。”
“我却不认识对方。”
吴桐道:“那就是对你感兴趣了,还是个女子。”
陆缺会想起一件事,道:“会送手帕的,也不一定是女子。”
“那你可要小心点,男人送男人手帕,啧。”
“前辈可是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吴桐想了想:“丹州城里,有个地方有最好的歌姬,最好的酒,最舒服的床,只要你舍得花钱。”
“承玉楼?”
“看来你还算有点见识。”
陆缺笑道:“略有耳闻。”
陆缺又看了看手帕,将其收入袖中,抱拳道:“晚辈只好先告辞了,这酒,改日再与前辈共饮。”
“我一个人也喝得下两壶酒。”
陆缺起身离去,吴桐拿着酒壶,心中却想到昨晚的那些尸首,也许,自己此行并非要无功而返了。
承玉楼很好找,他就在丹州城东,高高耸立,站在任何一条大街上都能看到那座高楼。
陆缺走在街上,思索着那张手帕。
不管是丹州还是仙霞派,陆缺都不熟悉,只不过是在华云宗时见过几个仙霞派的长老。
丹州城的主人霍家,他也只在前年受命首席时见过他们的家主霍青。
掌门派陆缺前来这里,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但就只是一个晚上,陆缺已经感觉到丹州的情况不对了。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从陆缺身边路过一个扛着一树冰糖葫芦的小贩。
陆缺看着上面红红的山楂,脑中一闪,一种熟悉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他就喜欢吃冰糖葫芦,每一次看到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这感觉来的没有缘由,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许是察觉到陆缺看他,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转身道:“这位公子,要来一串吗,自家做的,上好的山楂上好的糖。”
陆缺微微一笑:“那就给我挑一串吧,多少钱?”
“两文铜钱,公子你看这串怎么样。”
“小哥手艺不错,就这串了。”
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陆缺闻了闻味道,一口咬下一个,甜而不腻,酸却不涩,那小贩的手艺确实不错。
“堂堂华云首席,也爱这些俗物吗?”
耳内传来声音,身后,杨林抱着剑,饶有兴致的看着陆缺。
杨林身上有些许煞气,旁白的人都绕着他走。
陆缺笑道:“你要是想吃,我也请你来一串。”
“没兴趣,但我对你有兴趣。”
陆缺轻咳了两声:“我对男人没兴趣。”
“听说,华云首席修为高深,法术千变万化,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
陆缺道:“不知道是哪里的传闻,肯定是在害我。”
杨林索性也不用神识了,开口道:“你可敢和我比试一番?”
陆缺苦笑:“为什么剑谷的人都这么喜欢跟人打架?”
“剑道锋刃,以战为道。”
陆缺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刚现身一天就有这么多人找自己麻烦。
“我如果不同意呢?”
“那我就在这里拔剑。”
陆缺皱眉道:“你至少应该挑个好地方。”
杨林看了一眼周围路过的人:“那你现在就跟我去城外。”
陆缺摆了摆手:“我还有事要做。”
杨林双眼微微眯起,手上的长剑蓄势待发,但下一刻,杨林收起煞气道:“今晚城东外,三岔口,我等你。”
看着杨林离开,陆缺瘪了瘪嘴,他根本不认识杨林,剑谷出来的大多脾气不好,也不知是传承下来的脾气还是练剑的都这样。
想到剑修,陆缺又想到一个人,心道练剑的也不都是坏脾气,那肯定是祖传的好斗。
华云宗下十三州,一州广袤数千里,在一个地方聚集这么多其他州的高手,肯定是有问题。
陆缺想了想,便决定先不去找那手帕的主人,身为华云宗的首席,也该先去管管华云宗的事情才对。
在这一大片酒坊中,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其中一间大堂地下,被凿出一个六丈长宽的密室,密室四周是一圈书架,中间便是一张书桌。
陆缺此刻就站在书架边,看着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玉简。
华云宗作为此方天下的盟主,对各州都有自己的监察部署,明面上的是以“行走”为名,坐镇各州的华云宗弟子,而暗处的,便是一个个建立起这样密室的执事堂。
陆缺身为首席,对于整个华云宗的人都有监察过问的权利,这些密室,自然也记在心里,想要快速的了结一个地方的情况,来这里查找一定没有错。
密室书桌旁,丁老像是个干瘦的石雕,白发苍苍,一身灰白色的衣服,一根棕色寻常的拐杖。
丁老动作缓慢,走到陆缺身边,将书架上的一枚玉简取下。
“这便是最近搜集到的消息,他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有什么人到过云台。”
陆缺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并没有太值得关注的信息。
“若是他避开了城内的弟子呢?”
丁老缓缓道:“那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能看到的,都是我知道的。”
陆缺看向书架最上面一层,问道:“这应当是去年的记录,为何少了半年前的那一份?”
“你应该去问赵丹,而不是问我。”
陆缺把手上的玉简放回架子道:“他拿走了?”
丁老缓缓走到书桌边,坐在那张小椅子上道:“宗门的行走,当然可以调用这里的卷宗。”
“所以半年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老想了想,缓缓开口:“我不过是看房子的,没兴趣关心城里的事,只知道半年前,赵丹和霍家的人起了些冲突。”
“霍家?”陆缺摸了摸下巴,“丹州毗邻幽海,任何风吹草动都需要第一时间传回宗门,师伯这次飞剑传信,想必事情并不简单吧。”
丁老道:“和霍家有冲突,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一年多前,幽海上冒出来一个五方真君,身居幽海孤岛,宣扬邪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去寻那孤岛,有人从此失踪,有人无功而返,但是丹州各地关于五方真君的传闻却越来越多。”
“那五方真君所在又什么奇异的地方,值得这些人去找?”
“半年前,有一个人从海上来,疯疯癫癫,说是得到了真仙传功,扬言现在他已经是仙人门徒,丹州无人能敌,当然有人觉得他是发疯,上去教训,结果这人三天内打败了丹州上下三十多个高手,说是霍家也不放在眼里。”
陆缺笑道:“那霍青上个月还亲自带着族中子弟去过剑谷历练,想来那人是输了。”
“被霍青三掌轰出城外,虽然嘴上还叫嚣,人却跑了。后面就有十几个年轻人出海寻岛,最后回来两个,他们都修为大增,而且所用功法各不相同,有人认出两个人中的一个功法早已失传多年,后面就总有人出海了。”
“那两个人呢?”
“他们回来不久,因为宣扬五方真君,还冲撞了赵丹,交手中被杀了。”
陆缺皱了皱眉,道:“他们没有说那个岛在什么地方?”
“赵丹也没有想问的意思。”
陆缺看向丁老:“师伯怀疑他去了那座岛上?”
“他去找过三次,都无功而返,但在最近却总有出城的行动。”
陆缺喃喃道:“五方真君?我到丹州城时,见到城外有不少人的尸体,而且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与此有关?”
“传闻要上那孤岛,必定要有船票,五方真仙门下有高手众多,自然有人接引,我派出去的都没能回来,也不知那船票是真是假。”
“赵丹身为宗门行走,没去管吗?”
丁老嗤笑道:“他如果管了那才是稀奇,十三州行走,赵丹可以争个倒数,他没有大张旗鼓的祸害丹州都算是好的了。”
陆缺皱眉道:“这些事宗门知道吗?”
“一年前就知道了,但现在才派人来。”
那个人自然就是陆缺自己,如果不是他来,陆缺可以想象宗门里的长老们只会派个寻常弟子来走个过场。
丁老看了一眼陆缺:“是你师傅让你来的吧。”
陆缺叹道:“看来师傅知道这边的麻烦。”
“对你来说倒还好,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没那个心情搭理这些事情,派你来更好。”
陆缺道:“赵丹失踪的消息,可有外传?”
“我已叫人对外说赵丹正在闭关。”
丁老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蓝色的玉简,上面刻着一朵桃花。
陆缺接过玉简,这上面是一个人的信息,记录的非常详细。
“赵丹失踪之前,多次去找过这个人。”
“仙霞派的人?”
丁老慢悠悠道:“你要是想查查她,可以去承玉楼。”
陆缺想到那张手帕,道:“我确实应该去看看。”
“你来的消息已经传给赵丹属下的护卫了,要是缺人手就去找他们。”
丁老不喜欢管事,陆缺早有耳闻,身为陆缺的师伯,丁老修为其实很早就止步不前,石真人接下掌门之位后,丁老就来丹州养老了,多年来基本不参与宗门的事务。
丹州行走失踪,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许石真人非要陆缺前来,也是卖自己师兄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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