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搂草打蛇
水上庄园内,一条条水龙从水面升起,天空中一面铜镜发出耀眼金光,金光照射下,万物无所遁形。
金龙在铜镜边盘旋,随即冲向阵中,八角亭上,一根根金线仿佛活物,在空中扭转缠绕,向陆缺飞去。
头顶金网上出现一个个符文,不时射出法术轰向下方,洪钟发出青光,一声声震耳钟鸣将阵法内的灵力震荡起来,若是修为稍低,不加防范,必定七窍流血、经脉寸断。
阵中八人已变数阵,背后光轮浮现,长枪、银剑、乌金巨锏在空中扫过。
天上的法术光芒闪烁不停,肉眼已看不清天上的形势,只有铜镜照射下,映出陆缺的模糊身形在不断的闪现。
旧宅外面阵法的变化已经无法让他们分心,陆缺展现出来的身法超过他们的想象,此刻不得不专心应对。
顾从双手掐诀,一道道五彩雷霆从天落下,将天空中飞舞的长枪长剑染上雷电之威。
就在施法时,顾从眼神一凝,大喝一声,一手指天,一手向前,一道紫雷从阵法中落下,劈向前方。
陆缺就在那紫雷落下之处,只见他身形突然闪烁,雷霆轰然落下,劈在他身,但那身躯炸裂开来,陆缺在雷电落下的一瞬,不知用何种法术,闪烁到了顾从眼前,那背后不过是幻术假身。
“不好!”
天上众人大惊,陆缺在顾从面前身躯腾挪,六道雷霆都未能击中他,而顾从脸色微变,他的左手被陆缺抓住,一掌袭来。
“陆缺,不可!”
一个黑衣人大叫,一个个法术急忙袭来解围。
顾从伸手要挡,动作却慢了半分,陆缺抓住他的,一掌拍到他后背,顾从表情一愣,身上灵威消散,陆缺再一用力,他直接被扔了下去。
眼看攻击将要到来,陆缺闭眼凝神,双手在胸前合为拈花,周身灵力化为天地元气流动,身形虚化,身躯融入天地之内,介于虚实之间。
霎时间,天空中彩光闪烁,轰鸣不断,就连铜镜的金光都无法穿透那被轰成绝地的区域。
光芒过后,铜镜终于照射出了那里的身影,陆缺睁开双眼,毫发无伤,但面色微红,消耗巨大。
顾从落到地面,身上被打入的灵力已经解开,就要再上,其余众人也都要出手时,听到下边传来吴桐的呼叫。
紧接着,柳余欢、顾成龙和程英也都进入到阵法中来,柳远宗收起法诀,喝道:“退出去!”
柳余欢抬手,那声威如浪,席卷过后,柳余欢脸色发白道:“父亲,我愿前往幽海,还请不要伤及无辜!”
“你懂什么?滚!”
柳远宗抬手就要施法,一旁的黑衣人赶快抓住,柳远宗道:“你也要拦我?”
“柳兄,我看此事还有转机。”
“你觉得他能对付得了那人?”
另一个黑衣人也赶来道:“柳兄,令郎已经下定决心,你再出手,于事无益。”
长叹口气,柳远宗放下手道:“卸阵吧。”
天上,陆缺也长出口气,今日实在是艰辛,若非他们并无杀心,自己断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八角亭内,陆缺起手道:“多谢诸位不杀之恩?”
“哼,下次就不一定了。”
除了柳远宗和顾从外,剩下六人还戴着面具,吴桐径直走向一人,一把将他面具摘下道:“你个牛鼻子,以为不要脸我就认不出你了!”
随后,吴桐指着他们道:“还有你,梁思道,不好好在你家呆着抱孙子,瞎掺和什么?”
“吴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还不是跑过来凑热闹。”
“哟,你还敢说我?怎么,你张老仙不惧内了?还是说,你是偷跑出来的?”
那黑衣人赶快摘了面具,正是之前用金线之人,是一个方面儒者,上前捂着吴桐道:“老鸟,别瞎说!”
陆缺虽然已经对他们的身份有所猜测,但一看到居然都是吴桐的熟人,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吴桐闪开道:“你们这些老东西,一个个的,就因为欠人家一点小恩小惠,要帮别人治他人于死地,若是邪魔外道也就罢了,偏偏你们还要对这小子下手。”
商荣叹了口气:“什么下手不下手,今日我算是见到了,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江后浪推前浪。”
“况且我们也无意害他。”
石亭门边,顾从脸色发白,体内灵力紊乱,顾成龙扶他坐下,许久才调理好。
顾从抬头看向陆缺:“首席,今日之事,皆因我一念所起,若要报复,全向我来,莫及他人。”
吴桐道:“老爷子,你本就重伤未愈,何苦要今日一战呢?”
“二弟,你无需如此。”柳远宗来到顾从身边,“你我二人商议多日,况且顾柳两家,千年荣辱与共,岂有你一人承担的道理!”
陆缺并未说话,体内灵力流转一边调理自身,一边将手放到顾从手臂,助其恢复。
“老夫托大,叫你一声小友,我命不久矣,邬孰城防还要数月才能完成,我怕难以坚持,而妖邪之徒趁虚而入,要我邬孰全城倒向他们,代价便是,顾柳两家长子为质。”
程英闻言道:“此事已经过数年,要他们两个为人质,怕不是最近的事情。”
顾从微微点头:“我们一直在拖延时间,将他们派往各处,实则迷惑对方,可就在今年,他们不耐烦了,不但强令我们送人去丹州城,就在半月前,要我们设计捉拿首席,最近几日更是频频催促。”
陆缺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那时我都才刚得到消息,人还没到丹州,如此说来,他们就在邬孰,甚至可能就在城内。”
“所以我们无法拒绝,对方在暗,实力胜过我们,只有在城内,凭借老宅的阵法,我们才能与之匹敌。”
吴桐不信:“你们八个大乘高手,就算出去了没有阵法各自为战,联手起来天下谁能挡?额,除了华云宗那个石老头。”
“道长,天下之大,高手如云,大乘境界,不过心境罢了,若有人法术通天彻地并不奇怪,更何况那人,实在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不像人的人。”
陆缺忙道:“为何如此说?”
顾从眼中回忆之色:“那人,难分男女,难辨虚实,身形如幻,法术万千,而且,他还有两个分身,同样藏身虚无之中,法术手段难以捕捉,修为不知深浅。”
“分身?前辈,你可记得他用过什么法术吗?”
“当时交手非常短暂,他和分身一共只出了三招,一掌、一爪、一枪。”
柳远宗道:“无峰谷的劈山掌,大魂门的摘心夺魂手,只有那分身的一枪,我们从未见过。”
“天下法术那么多,没见过也很正常。”
柳远宗看向其中一个黑衣人道:“那枪法和虞兄所用相似,正因如此,我们才能请来相助。”
“莫非是万里神行虞文骏前辈?”
那黑衣人摘下面具,乃是一个面色和蔼的老者,眼睛不大,微微睁开,面上带笑,长须花白。
“首席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陆缺道:“当年幽海扰乱,前辈一人一剑从幽海深处杀回崖州,半月内纵横万里无人能挡,名扬天下,从此人称万里神行,晚辈怎能不知。”
虞文骏笑呵呵的撩须点头,陆缺又问道:“但晚辈听闻的是,前辈乃一代剑修,为何今日不见前辈用剑,反而用枪?”
“呵呵,只因多年前偶遇高人,有恩于我,还赐我银枪,从此便弃剑习枪。”
程英走上前来,看着虞文骏手中的银白长枪,看向陆缺道:“你可记得那人?”
“当然记得,但那人修为有所不同。”
柳远宗道:“你们见过用枪之人?”
“交手过两次,所用长枪与方才虞前辈所使几乎一样,不过,那人修为只有合体境界,不似前辈所说大乘期的分身。”
虞文骏脸色变冷:“听你所言,这枪法是流传出去了。”
“前辈既然学习此枪法,可知道会这枪法的有多少人?”
“据我所知,不过三四人。”
吴桐刚要追问,虞文骏挥手道:“但绝无可能是他们出卖枪法。”
吴桐叉手道:“你怎么知道?人心险恶,况且妖邪之徒手段颇多。”
“我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这枪法绝对是因为别的原因泄露。”
陆缺把还要说话的吴桐拉到身后,起手道:“虞前辈,那可否告知是何人传枪法于前辈?”
虞文骏沉吟许久,抬头道:“我只能说,那人绝不可能与妖邪同流合污,其人不喜张扬,广助他人,我愿用性命担保。”
“如此,晚辈知道了。”
顾从寿数将近,更兼旧伤加重,此刻稍微调理,由顾成龙搀扶返回顾家。
其余人也大多散去,前往邬孰各处镇守,只留下四人在此。
柳远宗看着迷雾散去的水池,叹道:“首席,并非我不信你,此事……难。”
吴桐取下葫芦,吨吨喝了两口道:“老柳,你怕什么?他们有帮手,难道我们就没有?”
“凤栖,你寿元也快到了,若是道门生死存亡,你难道不急?”
吴桐放下葫芦:“小子,你有什么打算?”
“照常行事,不过你们去找薛邵,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程英问道:“何事要你单独去办?”
陆缺微微一笑:“只是有所怀疑,找到薛邵更为重要,你们要小心行事,我这边最多一天就能脱身。”
说完,看向柳远宗:“前辈,五方真君之事,关系重大,晚辈定然给你一个交代,待我查明此事,以华云宗的实力,必能保邬孰周全。”
柳远宗看了一眼陆缺,有些犹豫:“老夫,愿意相信首席。”
“多谢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晚辈希望能得前辈一件信物,关键时刻,见信物,请前辈立刻带人来援。”
柳远宗看着低头的陆缺,眼神闪烁,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枚鹅黄色的小印。
陆缺接过印章:“还望前辈见印即来,莫管其他。”
见柳远宗点头确认,陆缺放心收下印章,转身道:“你们准备去哪里找薛邵?”
“这你就不用管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倒是你,现在就要走?”
“时间紧迫。”
等陆缺走后,吴桐打了个哈欠:“好好睡一觉,今晚上累死道爷了,小姑娘,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回去睡觉。”
吴桐笑了笑,跟上程英,有些人,即便不说,别人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邬孰城在修真界算不上大城,但街灯交错,夜半时分依旧喧哗,夜市喧嚣,歌舞升平。
陆缺走在坊市大街上,身旁河道边一串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开,璀璨绚烂。
面带微笑,陆缺驻足观看烟火,这样的红尘气息,许久都没好好体会了,即便是今晚,也要匆匆办事。
两个孩童从身边嬉笑跑过,手中举着冰糖葫芦,打打闹闹,陆缺顺着他们来路看去,街边正有一个小铺。
顾府所在的坊市内,程英面无表情的走过街道,吴桐手中已经提了许多吃食,酒也是一刻不停,边走边喝。
“嘿嘿,小姑娘,你这是想家了?”
程英瞥了一眼道:“何出此言?”
吴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不知道看了多少人,你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
“道长好眼力。”
“嗝,你师门在海州,家是不是也在海州?修真之人,人世变迁,别想那么多。”
程英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故乡在何处,也许……总之,不是海州。”
吴桐呵呵笑了笑,不再多问,指着前方道:“走,前面可是有好酒,隔着两条街我就闻到了。”
“道长不是要回去睡觉?”
“喝饱才好睡,走。”
陆缺在城中转来转去,看似瞎逛,却有意的跟着一道气息在走。
这气息的主人也在城中乱窜,直到三更时分,一路向西,去了湖西岸上,进入了一片船坞中。
陆缺把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吃掉,拿着竹签从水面绕到一个船坞边,隐去身形,落到船坞顶上。
这个船坞不大,只能建造一些丈许小船,而且废弃许久,船坞内停着一艘建到一般的小船,到处长满青苔,只有甲板上清理的很干净,还有一张小木桌。
虞文骏神识一直散开,直到确认船坞周围没人才收回神识,手中拿着两个葫芦,坐到木桌边。
坐下后,虞文骏便闭目养神,陆缺趴在船坞顶上,呼吸缓慢,不敢放出神识,只能肉眼观察四周的变化,这船坞能在城内荒废许久,本身就不正常,要知道就在这旁边不到二十丈就有两个崭新的船坞。
船坞内没有点灯,只有一束从旁边射进来的火光刚好照亮甲板那一块。
四周寂静,只有微风轻轻拂过,不知过去多久,陆缺耳边听到一声长长的刺耳咯吱声。
船坞门边,一个黑衣老者缓缓进来,陆缺都没注意到他是如何来到这里,或许是自己没有神识探查,当听到声音时,这老人已经站在门口。
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垂下,看上去很重,老者轻飘飘的拎着包裹,并未使用灵力,脚下踏出云步,从草尖掠过,来到甲板上。
虞文骏睁开眼,笑道:“今日为何迟了许久?”
“有些小事,耽搁了时间。”
老者将包裹放在桌上,脱下黑色外套,露出里面的灰色长衫,陆缺眼神微微眯起,仔细观察这人。
满头华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整齐束起,长面长须,眉眼低垂,伸手解开包裹时,双臂精干,肌肉如青铜一般。
包裹内并不是什么法宝,反而是一盒盒小菜,卤味凉菜和糕点,看上去十分精致,香味溢出,就连陆缺都能闻到卤牛肉的味道。
虞文骏带来的两个葫芦里也是上等美酒,陆缺闻了闻,这酒带着花香,浓而不艳,想必是传闻中邬孰的极品秋酿。
从食盒中拿出两个杯子,两人倒出酒来,先饮一杯。
“今日城中如何?”
虞文骏吃了一口卤味:“今日见到一个当时天才。”
“哦?”
“兄长可知道华云宗首席陆缺?”
那人夹起一块肥肉:“陆缺?略有耳闻,三十二岁大乘境界,那又如何?”
“此人不仅天赋卓绝,更兼心思敏锐,今日我八人在城中设阵都没能拿下他。”
“如此厉害?”
虞文骏看了一眼对面的老者:“兄长,我看此人非奸诈恶徒,出手处处留情,这等实力,若是能拉拢过来……”
“此事无须多言,你我没有决定的权力。”
虞文骏犹豫片刻:“可他也见到了那使出枪法之人,今日还想追问我。”
灰衣老者眼神微变,神识散开道:“他可有盯上你?”
“我已检查过了,并无人跟来。”
“你也说了那人心思敏锐,万一就在暗处。”
虞文骏道:“兄长不必紧张,没人知道你我关系,况且,丢失枪法在此世间几乎无人知晓,唯一顾虑的,便是那妖邪到底学到几分。”
“你是想问,是否真有我辈中人叛离?”
“是。”
灰衣老者抬眼看着虞文骏:“小姐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分。”
“这是自然,我早以道心立誓。”
“其余人我并不相信,一旦坏了大事,你我都难逃一死。”
虞文骏点头举杯道:“愿大事可成。”
两人饮尽后,虞文骏看了看门口:“兄长,今日已经晚了许久,小姐她……”
“不用着急,说是今日能来,便一定能来。”
兄长,小姐?
陆缺脑中飞快转动,看来丹州还有潜藏在更深处的人,若是真于那灰衣人有关,自己便要面对两方手段,此时只能继续看看,确定他们是敌是友。
两人又吃喝许久,外面已经响起了钟声,证明卯时已到。
“有人!”
灰衣老者突然散开神识,灵力转动,手中一把银枪出现,陆缺手中微微握紧,屏息凝神,不敢动分毫。
虞文骏也站起身来,看向门口。
船坞大门再次被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青色身影从门外进来。
陆缺远远看去,是一个妙龄女子,这女子脸色微微发白,手中一串小铃,一身青纱,腰肢扭动,媚态横生。
“这难道就是那小姐?”陆缺心中想到,继续观察。
女子就站在门口:“你们不需要在等了。”
灰衣老者看清女子样貌后,收起长枪道:“为何小姐没来?”
女子表情冰冷:“小姐被人阻拦。”
虞文骏皱起眉头:“你不在小姐身边,却来告诉我们小姐被人拦住,是何居心?”
女子冷眼看去:“我只带话。”
灰衣老者道:“那就带我去助小姐。”
女子冷笑,看了看他:“你?”
不多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她是何意?兄长,我们一起前去。”
灰衣老者眼中思索,突然出手,一掌拍出,虞文骏刚走出一步,未能察觉身后招式,直接被拍倒在地,昏迷过去。
灰衣老者抓起虞文骏的身体,一把扔出船坞,丢进了湖水中。
陆缺还是不敢动弹,一直看到灰衣老者离开船坞这才跳下来,赶快去到水边,却发现虞文骏已经不见踪影,对方用了不知何种办法,将虞文骏送走。
双眼发出微微蓝光,赶快跟上灰衣老者,追了上去。
灰衣老者行动迅速,一直往西,出城之后迅速调头向南,甚至逐渐不再隐藏身形,在房屋间闪烁掠过。
陆缺远远跟在身后,双眼微微眯起,看向更前方,那个青纱女子也在飞快前进。
离开邬孰城,沿着湖岸继续向南,一直跑到天已经微微亮起,此刻湖面大雾弥漫,陆缺只能凭借直觉追踪。
“黄兴,你追我至此,难道是怕小姐责罚吗?”
听到前方有人声,陆缺伏下身子,趴在山坡后面,悄悄看向前方。
浓雾内,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
“小姐责罚与否,不是你说了算。”
“好,好得很,黄兴,你忠心耿耿,我自会回禀小姐,你先回去吧,小姐不需要你相助。”
两个人影离得近了些,陆缺耳朵微微一动,看向左侧,那里传来水声。
“你今日不是来给我传话的吧?”
“你站住,黄兴,你想做什么?”
“你是来找我的,为什么我不能靠近?”
陆缺微微皱眉,那两个人影已经离的很近,几乎贴在一起,耳边传来一声娇俏的哼声。
“啊!你……”
其中一个人影突然倒下,浓雾翻滚,透出一点寒芒。
“不想做枪下亡魂,就说实话。”
“黄兴,你放开我,我一定会回禀小姐,杀了你,杀了你!”
站着的人影不为所动,寒芒向下一刺,女子发出惨叫。
“黄兴!老东西,你敢杀我!你敢杀我?”这声音到了最后,竟然成了一个男子阴柔的尖细嗓音。
“哦,原来是只狐狸?”
呼~
一阵风吹过,浓雾滚动,脚下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陆缺前方不到三尺。
“哈哈哈哈,老匹夫,没人告诉过你,狐狸毛可是很滑的。”
陆缺额头紧绷,一道杀气传来,只听一声啸鸣,一道枪风从陆缺头顶飞过,为了不暴露出来,陆缺一动不动。
“确实很滑,但你的脑子却很蠢。”
风中又传来几声枪鸣,听到一人的喘息。
“好,很好,这枪法,了不得,我本以为你还需要花点时间才能看穿我。”
“你装的很像,但你不该叫我的名字。”
“什么?”
又是连续不断的枪鸣,陆缺感到头顶上有好几道枪风飞过,突然的,周围猛然出现一股灵压,从南边升起一道杀气。
陆缺握紧拳头,这杀气灵压如嗜血恶鬼,狂暴无比,全身经脉自行运转起来,对方实力绝不下于自己。
火,滔天烈火,从南向北,覆盖眼前所见的一切。
雾气瞬间被火蒸发,手持长枪的黄兴抓住一人,此人一身粉衣,长发在风中乱舞,身材瘦小皮肤白净,确实一个男人相貌。
黄兴右手的长枪就要刺中他胸口,而那烈火也烧到了两人身上。
千钧一发,在黄兴背后,另一道灵力突然出现,一杆银枪如猛虎下山,气势如虹,从黄兴耳边飞过。
就在那烈火内,还藏着一道剑气,这剑气来自火焰背后之人,剑气灼热,焚尽周边一切,地面变成熔岩,湖水升华倒灌,就连灵力都化为狂暴的烈火。
无声,无风。
剑与枪相撞那一刻,陆缺感觉如同失聪,但很快就传来耳鸣声,周围的火焰几乎在一瞬间消失,剑气与长枪都消失不见,留下湖边漆黑的岩石。
黄兴手中,那个狐妖已经消失不见,也不知是被人救走还是死于刚才的交手。
陆缺屏住呼吸,看着刚才交手的一幕,黄兴身后,虞文骏从天而降,还来不及说话,周围水面翻涌,一艘木船从远处驶来。
那木船上坐着一人,粗衣短衫,满手老茧,眉眼粗糙,皱纹遍布,毫无气势。
但就在那人突然抬头看向岸边时,一道火光出现在他眼中,陆缺发现周围地面开始震动,一股凶猛暴虐的灵力从脚下升起。
“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有帮手,黄兴,入我仙门,奉献功法,可得大道!”
耳边传来那狐妖尖细刺耳的狂笑,一道红色光幕从四周升起,光幕上,一个狐狸的虚影围绕着两人乱窜。
黄兴长枪一指,寒芒闪烁,冲向那湖上小船。
陆缺也在光幕内,此刻完全隐藏灵力,趴在地上,等着他们交手。
黄兴枪锋距离那船上之人不到一尺,突然定在空中,船上的人化为灰烬,但就在船舱里,一道烈火射出,火焰中剑气雷动。
虞文骏在岸上还没来得及出手,一个红衣女子从光幕中走出:“嘻嘻,你也不能走,你要留下来,陪我。”
虞文骏长枪一出,将那女子直接捅穿,可眼前升起红烟,女子消失不见,在他背后,一个媚态妖娆的粉衣男子出现。
“老东西,你可真是一点不怜香惜玉啊。”
虞文骏转身,灵力迸发,锁定其人,几乎眨眼间就又刺中了他。
“哈哈哈哈哈,你老眼昏花,怎么看得清千万幻象?”
虞文骏抬头一看,又出现一个俊美的黑衣少年,黑衣少年一脸凶狠,伸手向下攻来,虞文骏立枪掐诀,眼中寒光一闪。
一道磅礴力量从虞文骏脚下迸发,将周围一切灭成灰烬,陆缺趴在山坡后,长出一口气,山坡被削掉一半,刚好在他头顶停下。
“老不死的,还有点能耐。”
陆缺愣了一下,看着身边趴着的女子,一身蓝白轻纱,双腿修长裸露,胸口雪白乍现。
这女子说完话,也看到了身边的陆缺,同样愣在当场。
“你!”
女子刚开口,陆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翻身一指就要击中她,谁知这女子手上如同抹了厚厚的油,陆缺手上一滑,竟然被她挣脱。
原本点去的手只好抓住她的衣服,一声撕拉,带着香气的衣服直接脱下,在空中遮住了女子的身躯,等陆缺再看时,已经没了踪影。
此刻回头看向湖边,一杆银枪从湖面射来,插入土中,黄兴身如枯枝,掉落在岸上。
虞文骏扶住黄兴,只见他胸口一道臂长伤口不住流血,灵力外溢,伤口皮肉焦糊,甚至还发出红色的火光,不断灼烧。
木船越来越近,虞文骏将黄兴胸口的灵力驱散,封住神魂经脉,把人放在地面。
随着木船靠近,越来越让人感到压抑。
“太一衍道,五方真君,信者得道,共享太平!”
虞文骏骂道:“妖言惑众!死不足惜!”
枪鸣如雷,气势迅猛。
但空气中,一股炽热狂暴的感觉升腾。
剑气,又是剑气。
赤色的火焰中,剑气带着灭绝万物的狂暴灵力射出。
陆缺眼神凝聚,仔细观察,却发现不一样的地方,那剑气之中,不只是剑气,火焰之外,也不只是炽热。
这简单的一剑,却有无数的心思在里面,看似一剑,却有数种法术在为其铺垫。
虞文骏突然迎战,绝不是对方的对手,即便对面可能修为与他差距不大。
陆缺身形一闪,出现在虞文骏背后,一掌拍到他后背,身上一条条蓝线闪烁,庞大的灵力轰然炸开。
四周的光幕全部破碎,虞文骏向后飞出,落到地面,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陆缺摇了摇头,拍了拍耳朵,嗡嗡声慢慢减弱,这才看向湖面。
那艘小船退去很远,一个银色人影出现在船头,向船舱内说了几句,眨眼间,小船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try{ggauto();} catch(ex){}
虞文骏看着身后的陆缺:“多谢首席出手相助。”
陆缺赶快道:“晚辈不得已暗中追查,还望前辈见谅。”
虞文骏看着陆缺,思索片刻,缓缓道:“首席想查的事情,恕我有誓在身,不能告之。”
他扛起昏迷不醒的黄兴:“不过,他伤势严重,首席可愿随我去个地方?”
风中咻的一声,陆缺侧身避开,再伸手抓住,那是一颗算盘珠子。
虞文骏已经飞身离开,陆缺看着手中的珠子,闻了闻上面的味道,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算盘珠子用的也很久了,表面都已经包浆,这算盘的主人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特别喜欢算账。
因为这珠子上除了酒香和胭脂香,就没有别的味道了,在丹州,喜欢喝酒,喜欢算账,还是个女人,陆缺还真就认识一位。
城南桂云坊,邬孰城内酒鬼们最喜欢的坊市。
桂云坊不大,南北东西不过六七百步,可就在这小小的坊市里,却有大大小小三十六家酒馆。
若是算上停靠在岸边的船舍,那就更多了。
坊市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酒鬼和运酒的车马,各种酒香浓到闻之就醉。
“桂云坊里穿街过,阎王也要倒三倒。”
坊市内,有一家带后院的酒馆,后院建在水面上,六艘船削平四个船舱再用木板铺平,留下两个扩建成为厢房。
虞文骏带着黄兴从水面上的后门进入了院中,直接跑进了左边的厢房里。
微风扫过,一片落叶从天空飘落,到厢房门前,化为陆缺的样子。
“你们遇到了什么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只狐狸,一个剑修。”
“他伤的不轻,需要调理几天,明日送到小姐那去吧。”
“我低估了他们的手段,你需要找几个帮手。”
女人的声音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会想办法的。”
房门打开,老板娘第一眼就看到了陆缺,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衣服,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老板娘早上好啊。”
“不好,一点也不好。”
老板娘看向身后:“是你带来的?”
“他救了我们,自己跟上来的。”
“老板娘看到我不应该高兴吗?”
陆缺被推开,老板娘走向酒馆那边道:“一点都不。”
虞文骏在屋内朝陆缺微微点头,陆缺双手微微一拜,转身走向酒馆。
酒馆一楼摆着六张桌子,此刻都坐满了人,小厮和账房都忙的不可开交。
陆缺吸了吸鼻子,酒味实在是太香太浓,这对酒鬼简直是天堂,对陆缺就像是地狱。
忍着酒味来到二楼,陆缺揉了揉鼻子,二楼的味道好了很多,但还是充满了酒气,他现在怀疑,把这个坊市里的房子拆了拿去泡水都能泡成酒。
陆缺抬头看了一眼三楼,嗅了嗅,歪着头转了转眼睛,露出笑脸走向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老板娘翻着账本,左手快速拨着算盘,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陆缺轻轻推开房门,老板娘只看到一道青色如风一般飘到前面的凳子上。
拍了拍桌板,陆缺悠然道:“老板娘,我要吃面,吃宽面,口味要重,面要多。”
啪的拍在算盘上:“陆首席,你已经不请自来两次了,本店不招待你这样的客人。”
“老板娘说笑了,开酒馆的,客人不都是不请自来吗?”
“我们是酒馆,不是面馆,首席想吃面,不该来这里。”
陆缺呵呵笑笑:“我是来老朋友的馆子里吃面,不是来酒馆喝酒的。”
“恕我不送,这家店,不卖面。”
陆缺眼睛一转:“好啊,那给我来一壶邬孰的桂花香露,再来一盘牛肉一盘猪肉,最后,我有点饿了,想请老板娘帮我做一碗面,这样总行了吧。”
老板娘捏着账本,恶狠狠的盯着陆缺,但对方油盐不进,老板娘冷哼一声,离开了房间。
过了片刻,一大碗面扔到陆缺面前:“吃吃吃,吃死你。”
陆缺笑呵呵的吃面:“老板娘今天火气这么大,是赔了买卖?”
“哼,天天有你这样的客人来,老娘的买卖能不赔?”
陆缺吃了两口面,幽幽看了眼头顶道:“老板娘的生意童叟无欺,不但管杀,还管埋?”
老板娘冷眼敲了敲桌子:“不该问的别问。”
看着陆缺不再说话,老板娘思索许久,道:“你知道多少?”
陆缺大口吃完一碗面,擦了擦嘴:“不就是有人雇你去杀五方真君吗?我看你这样子,失败了?”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
陆缺嘿嘿一笑:“所以我就来找你问问。”
“五十两。”
陆缺皱了皱眉头:“太贵了。”
“你连五十两都没有?”
陆缺摸了摸身上,掏出来一块碎银:“我就只有这么多。”
老板娘嫌弃的看着陆缺:“你这么穷,怎么走江湖?”
“出门在外靠朋友嘛。”
老板娘提笔在账本上记下:“你现在欠我一千四百五十两了。”
“这么多?这次的算吗?”
“当然不算,只算了面钱。”
陆缺看着她手下的账本,叹道:“老板娘,我干活还债怎么样?”
“抱歉,请不起。”
陆缺蹭起来道:“什么请不起,你明明就不想雇我。”
“你是不是疯了?我雇你干嘛?传出去,老娘雇华云首席只花一千多两,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那把你最近的生意给我介绍一份,欠你的钱从里面扣掉。”
“请不起。”
“你!老板娘,你就是在找茬。”
老板娘俯身盯着陆缺道:“我就是,怎么,你想把我的店拆了?”
陆缺瘪瘪嘴,来到床边一躺:“那我今晚就住这儿了,我不管,我就当给你们看店。”
“五十两。”
陆缺噌的坐起来:“不是,我帮你看店还要付钱?”
“呵呵,我又没请你,自便吧。”
老板娘又在账本上写下一笔,拿着账本和算盘离开了房间。
陆缺嘴里嘟囔两句小气,倒头睡下:“还是睡觉舒服啊,白天睡觉最是养神。”
“还是喝酒舒服啊,这酒越喝越精神!”吴桐从树上掉下来,爬起来就打开葫芦又灌了几口。
程英推开门,走进小院里,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吴桐:“道长,你喝酒喝到树上去了?”
“嘿嘿,什么叫喝酒喝到树上,我这是去饮酒赏月,忘了时间罢了。”
程英手指一勾,旁边水缸里一股清水飞出,顺着手指射向吴桐,化为一股清凉的水汽。
吴桐猝不及防,脑袋突然清醒许多,摇了摇头道:“怎么酒劲没了?哎哟,哎哟,要晕了,不行,再喝两口。”
吴桐拿起葫芦就又灌了两口就,程英已经驱散了他昨夜的酒气,看他还要再喝,也不再阻拦。
“道长,天已经亮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出发干什么?”
吴桐又恢复半醉不醉的模样,程英咬咬牙,伸手就要再让他清醒清醒,吴桐赶快道:“出发,现在就出发!”
“你确定你知道?”
“我没喝醉,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老道我越喝越精神呢。”
说完,还又喝了两口。
“你等我会儿,我去拿点东西。”
吴桐跑进房间里,只听到一阵水声,接着他便摇着葫芦跳了出来。
程英无奈摇头,跟上吴桐出去,那酒葫芦里装满了好酒,也不知道这么喝下去,吴桐脑子是不是还清醒。
走在桥上,身边都是一大早上工赶路的百姓和卖早饭的小摊。
吴桐打了个哈欠,打开葫芦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笑了笑。
“道长,我们已经过了三座桥了,薛邵到底在哪里?”
“都跟你说了别急,这么早就出来,就算到了也见不到人啊。”
程英正要说话,吴桐却停下了脚步,此刻邬孰城内还有一些薄雾,雾气从水面升腾起来,随着城内的微风飘动。
吴桐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栋酒楼:“咯,我们来早了。”
透过雾气,酒楼上的牌匾隐约可以看到醉仙楼三个字。
酒楼大门紧闭,门口有几个深青色短衫的人在搬运东西,一副还未营业的样子。
“薛邵就在里面?”
“时间到了,他就在里面,时间没到,你就找不到他。”
“那他何时开门?”
吴桐左顾右盼,眯着眼找着,突然眼前一亮,像程英招招手:“先吃点东西,还要小半个时辰呢。”
“我就不用了。”
吴桐也不管她,自己跑去了街对面的小铺,坐下吃喝起来。
清早的小铺里大多是清粥包子之类的,这家店的招牌上写得尤其多一些,还有各色糕点和生煎饺子。
“老板,把你们这招牌上的菜,挨个上一份。”
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小老头跑来,弯着腰招呼:“这位客官,小店都是有什么做什么。”
吴桐大马金刀的坐下,喝着酒道:“那就有什么上什么,道爷有钱。”
啪的一声,一枚方方的金锭拍在桌上。
小老头眼前一亮,飞手拿过金锭:“好嘞,客官,您等着吧。”
程英远远看着,微微摇头,算了算时间,她走到酒楼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去。
里面装潢豪横,可以称得上金碧辉煌,一个个艳丽女子正在酒楼里穿行,安放桌椅,摆设鲜花,一副匆匆准备的样子。
隐约瞥见二楼上,许多女子衣着暴露,香肩玉臂,程英皱皱眉头,这里分明是一个烟柳场所,并非是正经酒楼,甚至还看到有人直接在门边换起衣服。
闭上眼,不堪入目,程英从门前退开,转身正要看看吴桐。
吴桐不见了,就在她查看楼内的这一会儿,吴桐就从那个早点铺子上消失了。
几步跑到铺前,刚才吴桐坐着的桌子上空空如也,莫说是饭菜,整张桌子都是干的,根本还没人用过。
再看旁边的桌子上也没坐两个人,吃的也都是包子清粥。
“店主,你可看到刚才坐在这里的人?”
从店里出来的是个精装汉子,一身汗水,端出来几笼包子,见到程英问话,汉子疑惑道:“坐在这里?这里没有坐人啊!”
程英抓住此人的手腕:“是一个胖子道士,手里还有个葫芦,还有,刚才店主不是个老人家吗?”
汉子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哎呀轻点,姑娘,姑奶奶,这里一直没坐人啊,确实没见过什么道士,这家店就是我开的,哪儿来的老头子啊!”
甩开汉子的手腕,程英走出铺子,眼神凝重,回头看了看店铺,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清粥包子,十文。
程英直接散开神识,查看周围,并未发现吴桐的痕迹。
她再次走到吴桐坐过的桌边,摸了摸桌板,程英眼神微微眯起,鼻子动了动,突然一股杀气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一团粉色花朵突然散开,程英闪身向小铺内冲去。
外面桌上坐着的几人在察觉到程英出手那一刻,纷纷起身,身上散发出奇怪的灵力。
可根本不等他们出手,脚下两根藤蔓直接缠绕住他们的咽喉,藤蔓一勒,这几人直接被拽到地下,身上长出树枝,发出阵阵妖异的气息。
店内的大汉撕开衣服,身上遍布龙虎纹身,青龙白虎在身上咆哮,就要冲出来,程英根本不给机会,满眼飞花中,一只脚从中踢出,汉子一身灵力被震散,嵌进墙壁里动弹不得。
一根根藤蔓缠绕住他的身躯,藤蔓上开出粉色花朵,那些纹身的光芒越来越暗,最后被藤蔓死死压制住。
店内还有另外三人,就在壮汉被打飞时,地面射出几十根藤蔓将他们捅穿,神魂俱灭。
藤蔓在不断抽取壮汉的生机和灵力,程英起手,一朵粉色小花在指尖飘动。
“一群蠢货,还想骗我?”
汉子龇牙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哼。”程英一指,汉子左脚的藤蔓蔓延,扎根进他血肉里,很快,左边从膝盖到脚掌都变成了藤蔓的一部分,开出一片花朵。
汉子痛苦的龇牙,程英手中的小花飞到他胸口。
“我比较相信我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再说,你这样的人,也写不出那几个好字,说,人在哪儿?”
“嘿嘿,我已不死不灭,此间痛苦,来日要十倍百倍奉还!”
程英眼中寒光更重,藤蔓直接把汉子四肢全部缠满,血肉腐蚀的痛苦让汉子咬碎牙齿,双眼上翻,口中白沫流出,却依旧不肯说,反而是听到他喉咙里念着。
“太一衍道,五方真君,信者永生,共享太平。”
程英靠近点,听到这段妖言惑众之词后,捏紧拳头。
“小心!”
一把长剑从店铺里面的墙壁射来,直接插进汉子的胸口,长剑发出微微光芒,汉子双眼失神,元神湮灭。
吴桐从墙内走出,拔出长剑道:“这家伙刚才想自灭。”
程英看了看那堵墙,又看了看吴桐:“我知道,伤不到我。”
吴桐收了剑,看着外面一片狼藉道:“你看看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赶快叫他们来收拾了,别影响其他人吃早饭。”
“道长,你是怎么发现的?”
吴桐先放出一枚玉简传信,然后打开葫芦喝了两口:“哈,舒服,来来来,带你看个东西。”
穿过小铺内侧的墙壁,却是另一个房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内,角落里还躺着几个人。
程英身边花瓣环绕,看着那几人,被吴桐笑道:“这么紧张干嘛,已经死了。”
“你干的?”
喝了一口酒,吴桐砸吧砸吧嘴:“他们自己干的,我就想留个活口问问话,结果这群人都想死。”
程英收回花瓣,看着吴桐的背影,隐隐能感受到藏不住的衰败气息:“道长,你……”
“你看这个小阵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吴桐敲了敲墙板,一根根发着白光的丝线连接起来,覆盖了整个墙壁。
“这阵法十分精巧,范围不大,却能很好的隐藏痕迹,仙霞派里也有类似的阵法,不过。”
程英挥手一指,周围的白线飞出聚在指尖,化为一枚小小的玉片。
“不过没有这么小巧便捷,看来这些妖邪之众对于阵法还有点研究。”
“哈哈哈哈,是吧,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东西,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在此地布置阵法,应该是来蹲守某人。”
吴桐来到那几个尸体旁边,用剑翻开一人,正是那老头:“这里血迹未散,这些人刚来不久,就是笨了点,一眼就看穿了,做吃的都不用心,这么难吃一定有问题。”
“他们是为了薛邵而来。”
“当然,只不过恰好给我们遇到了,除了这里,城里肯定还有他们其他人在。”
“那薛邵此时岂不是很危险?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吴桐摆摆手:“你太小看那小子了,就这些夯货,还不够看的,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声铜锣敲响,鼓乐悠悠传出,醉仙楼的大门缓缓打开,青纱帷幔随风飘,胭脂酒香流满堂。
吴桐收起腰间长剑,大步走进楼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睁开眼发出精光:“好酒,是上等的玉琼浆。”
刚要走,却被程英一把拉住:“道长,我们不是来喝酒的。”
“啧,你这小姑娘,我们就是来喝酒的。”
挣脱开跑出去,一个衣着宽松的浓妆女子扑上来:“道爷,奴家想死你了。”
“滚,别耽误我喝酒。”
女子被推开后笑的更妖艳,再次上来抓住吴桐:“道爷,奴家这里也有好酒,不但有好酒,还有美人呐。”
“好酒?不早说,带我去带我去。”
看着吴桐被拉走,程英无奈叹了口气,这时,另一个妖娆女子向她跑来:“呀,怎么冷落了仙女姐姐,姐姐,可是第一次来这儿?”
程英眼神冰冷,看着人上来就要抬手,想了想还是忍住,那女子挽住她的手腕道:“姐姐你生的好美啊,妹妹我都无地自容了呢。”
“休的胡言。”程英甩开女子。
却没想到这人又贴了上来,一脸崇拜:“哎呀姐姐你好帅啊,像姐姐这样的女侠,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这里太吵了,妹妹带姐姐去厢房玩吧。”
“我是来找人的。”
“呵呵,女侠姐姐,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来找人的,但是,醉仙楼的规矩啊,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先喝酒,喝了酒,再高高兴兴的办事。”
这女子身上的浓香非常,却又不是低廉的货色,可见酒楼的老板有钱。
程英看了女子一眼:“带我去刚才那个道长的厢房,我和他一起的。”
“好的姐姐,妹妹这就带你过去。”
女子牵着程英的手,扭着细腰向二楼走去,路上对小厮道:“二楼丙子,送两壶最好的酒来。”
一路上二楼厢房,身边经过好几个左拥右抱之人,酒楼刚开就如此热闹,关键是,这里好像真的什么生意都做。
酒楼内部的空间极大,想必是设置了阵法,扩展了酒楼的内部,外面看上下就四层,里面却有六层,而且每一层都环绕修建,一层至少有三十间房。
二楼丙子就在楼梯不远处,推开门时,吴桐已经和带他上来的女子喝上了。
“道长好厉害啊,这已经是第五杯了。”那女子言语做作,一边奉承,一边又给吴桐满上一杯。
程英无奈叹气:“道长,我们是来找人的。”
吴桐哈哈笑道:“不急不急,这才多久,让我再喝两杯。”
身边的女子也挽着程英的手道:“姐姐,不要着急嘛,你们要找什么人,和妹妹说一声就行了,先坐下喝两杯,好好休息一下嘛。”
默默的坐下,等女子倒上酒水后,程英拿出一块灵石放在桌上:“帮我找一个人,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谁知这女子拿起灵石端详一下,又放了回去:“姐姐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下贱?几块灵石就能呼来唤去?”
程英抬头道:“不然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女子坐在程英身边,抬腿放在她身上,整个人贴了上去:“姐姐,这里的生意都有规矩,最大的规矩,就是各司其职,不该我做的生意,我绝对不做。”
程英又拿出一块灵石:“就当你跑腿的辛苦费,帮我找个能做这生意的人来。”
女子轻笑两声,看向吴桐道:“道长,你的朋友好像一点都不懂规矩呢。”
“咳咳咳。”吴桐喝了两口酒,咳嗽两声道,“我都说了你别急,这地方啊,只有你该见到人的时候,才能见得到人。”
女子把酒杯端到程英眼前:“姐姐,你不如先喝了这杯酒,好好享受一下。”
虽然觉得这酒楼很有问题,程英看着在一边大吃大喝的吴桐,还是接过酒杯:“这杯酒,就当我不守规矩赔罪了。”
“好姐姐说的哪里话,进得楼来,就是我们的贵客。”
美酒香甜,入喉即化,酒气在腹中挥发,化为丝丝灵力流入经脉,从皮肤散出淡淡的香气。
程英放下酒杯,就感觉酒气上涌,头脑昏沉,刚想运转灵力驱散酒气,却似有一团迷雾在脑中散开,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置身于一个环形的大堂内。
那个妖娆女子端庄的坐在身旁,为程英倒酒:“姐姐,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婉婉。”
“婉婉?”程英端起酒杯,仔细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此处,并非酒楼内。”
“姐姐说笑了,这里就是醉仙楼,姐姐进来是什么样,这里就是什么样。”
吴桐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右边,拿着葫芦喝着酒。
“道长?”
“小丫头别怕,习惯就好。”
程英看了看四周,座无虚席,此地的客人少说也有上千人,各自的小桌一圈都亮起阵法的光芒,虽然看上去人多,却并不吵闹。
“是幻术?不,是一个阵法!”
程英看着四周的构造,还有中间的巨大平台,这里是一个花费巨资搭建的阵法内。
醉仙楼在邬孰城内并非只有一座,而外面的酒楼,才是真正的幻术,进入大门之后,直接传送到了这大堂内,反而是刚才喝的酒,是解除幻术的解药。
婉婉捂嘴轻笑:“姐姐怕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不用担心。”
“醉仙楼的老板,花了上千万灵石,建起这个大阵,做正经生意,赚大钱,只要进了酒楼,谁都不能在这里动手。”
程英点头道:“原来如此。”
能有这样大手笔的,也一定是有大能耐的,不过说谁都不能动手,怕是有点自大了。
大堂中央有一块高两尺,宽三丈的玉石平台,有歌舞表演,并不影响下面的人交谈喝酒。
吴桐站起身来:“小丫头,走,带你找人去。”
“道长,你们这是。”
“放心吧,我老熟了,不会惹麻烦的。”对婉婉挥挥手,吴桐直接离开桌子,向大堂边缘走去。
程英有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位置,里面人各自交谈玩乐,并未察觉到他们。
“这里的阵法精妙,不该看到的东西,你都看不到,他们也看不到。”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也是假象?”
吴桐笑笑,并不回答,摇晃着步子来到了大堂边缘。
这里是一圈环形的走廊,红木铺地,白玉作阶。
程英踏上走廊,一瞬间,她眼前环形的走廊突然被拉直,变成了一个看不到头的笔直长廊,而向外看去,长廊外则是碧水悠悠,荷花荡漾,还能看到金鱼穿行,大雁飞过。
水面上还飘着几艘小船,渔夫撑竿,歌声入耳。
看到程英驻足,吴桐笑道:“看出来了?”
“这并非一个阵法能做到的。”
吴桐哈哈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阵法一道传承自古,这等大阵往往布置一个就已经颇费功夫,阵中套阵更是要对阵法符文的构造融会贯通。
往往只有传承多年的大派才有功夫布置如此复杂庞大的阵法,即便是邬孰城的大阵,也是在城外套阵,城中埋下阵眼,防止和城内大大小小的阵法冲突。
而醉仙楼内,光是刚才经历的就有四层阵法,而且阵法之间沟通顺畅,很难想象这醉仙楼的主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仅靠此阵,已经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
走廊内侧是一扇扇房门,房门外挂有黑木牌号,以天干地支做序,天地玄黄分门,共二百四十个房间。
吴桐边走边拿出一枚玉简:“天字丁亥号,哈,就在前面不远。”
把葫芦套在腰间,吴桐来到前面一扇门前,仔细看了看门牌:“没错了,就是这儿。”
啪的一声,吴桐抬脚踢碎了房门。
程英愣了愣,赶快跟上吴桐。
“呀,公子,你的箭射的好准,都射到奴家心上了呢!”
“哈哈哈哈,美人,本公子的箭,从崖州飞到邬孰,就是要射中你的芳心啊。”
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边,十几个抹胸轻纱的女子戏耍,岸美酒佳肴无数,衣裳脱了遍地。
水中有一块无字石碑,一个红衣女子背靠石碑,在她前方,一个面若冠玉,浓眉散发的俊美男子,慵懒的靠在一个女子怀中。
指尖一枚六寸长短的银色飞箭盘旋,随着指尖一弹,银箭射向石碑,听到三声“叮”响。
“哎呀,公子你好坏!”
石碑前的女子身上轻纱被银箭钉住,里面穿的裹胸被撕开,只好用手护住。
男子坏笑中轻轻一吹,一道微风拂过,女子身上的衣服被吹落到水中。
“来,陪我喝喝酒。”
那女子娇嗔一声,从水中游过来,趴到他身上,随手从岸边端起一杯喂到男子嘴里。
“嘭~”
虽然耳边莺莺燕燕吵杂,男子还是听到了这破门声。
“快,快走!赶紧滚!”
男子脸色大变,慌不迭路的爬上岸,随便捡起两件衣服裹在身上,驱赶着周围的美人。
“公子,怎么了嘛?”
“哎呀公子,不要赶走妹妹。”
男子一把抓起一人,推到后面道:“你们快走,别说话,赶快!走快点有赏。”
眼看着这些女子被赶走,从温泉后面的小径离开,男子长处一口气。
“小子,干什么呢?”
吴桐放下葫芦,靠在岸上的树边,幽幽的望着他。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qiwenxue.com。奇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