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灰岛
乱星海北部，一座名为灰岛的小型岛屿迎来了新的一天。
灰岛面积很小，堪堪容纳一座小渔村，生活其中的村民不过千余人。数月之前，一名仙师造访灰岛，并提出愿意为渔村提供庇护，条件是在岛上一座小山中住下。
贫苦村民们几乎从未见过仙师，更别说请到一名，自然大喜过望连连答应。这位仙师当日就为灰岛布下了防御法阵，不过他一头钻入洞府中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村民们起初对此非常惊恐，很多人徘徊在小山下，又是焚香又是敬上供奉。直到几名出过远海见世面的水手得知此事，告诉大家外面的仙师一次闭关动辄几十年，众人才在恍然大悟中慢慢离去。
这位神秘的仙师便是从虚天殿逃出的嵇翰，不过他没有闭关的闲心，正被脑中的不适感折磨得死去活来，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半年前传送到陌生海域时，嵇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万天明赠予的乳白色玉佩摘下，连同镇魔戒与恒温珠一齐抛入海中。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些危险人物给的法器不能信任。
嵇翰随着洋流飞遁，相继造访了数个有修仙宗门驻扎的岛屿。他得知自己仍身处内星海，只是已相当偏远，属于星宫都不怎么管辖的地带，这里的宗门规模远不及大派，通常只有几名结丹修士坐镇。
岛上修士对虚天殿的传闻倒是略知一二，但好像嵇翰离开的时机过早，此殿还未关闭，无论是在内殿纠葛的元婴老怪，还是那些止步前几关、老老实实原地等待的修士都没有出来，所以时下没有消息流出。
虚天殿的下一次现世要三百年，嵇翰暂时不愿考虑进殿事宜，便不再打探，往往于坊市中买些宁神丹药来抑制幻听症状，就奔赴下一地点。
万法门自然是不可能回去的，他打算找到一处僻静灵脉，专心将修为先提上来，然后再制定后续的计划。
然而，在经过一整月的跋涉到达红月岛之时，嵇翰从热议不休的本地修士口中听闻了两个爆炸性的消息。
第一则消息是，乱星海的正魔两道达成合作、成立了一个叫做逆星盟的组织，俨然要与星宫分庭抗礼，甚至不日就会正式开战。嵇翰对此并不意外，殿内元婴老怪对星宫的敌视已经溢于言表，星宫长老还坏了他们取鼎的好事，走出虚天殿便刀兵相向不难理解。
第二则消息则让他瞠目结舌，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多方消息渠道指出，虚天殿中最珍贵的至宝——通天灵宝虚天鼎，在这次现世的过程中被人取走了。究竟是谁得了这等机缘众说纷纭，但主流认为这名神秘人物是逆星盟最近在全星海通缉的修士，名叫韩立。
嵇翰说不出一句话，他脸色苍白地骑上天鹰遁离红月岛，致使自己头晕眼花的症状一时间愈演愈烈，即便用丹药压制也无济于事。
说来讽刺，嵇翰的第一念头并不是寻找韩立夺取虚天鼎，而是担心万天明会追来杀他。
他没了命地向北狂奔，直到灰岛孤零零地出现在天际线上——这里的村民不清楚内外星岛之分，甚至连修仙者都没见过。念在身体状况实在不能继续奔波，嵇翰在岛上呆了下来。
开凿好洞府后他感觉疲惫至极，本来试图休憩一会，竟倒头睡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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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翰做了许多噩梦，梦境当中，他总是会回到虚天殿内，经历各式的变故，然后以取鼎失败告终。
醒来之后，他在药力辅助下好受了一些，才开始回想虚天殿之行的始末。
当日和韩立以及绿袍少年的对峙还历历在目，嵇翰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取鼎的手段，又是如何躲过元婴老怪的排查的？
更为关键的是，现在能做些什么呢？灰溜溜找路返回草原，还是花大量功夫去寻找韩立，抑或是彻底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从此当个散修？他很清楚，三件事自己都不会去做，或者说根本做不到。
越是构想未来的计划，嵇翰脑中就越发杂乱无章，总是能回忆起极妙幻境中慕兰草原上的点点滴滴。若是攻下天澜圣殿的场面成真，该有多好。
情况在逐步恶化着。身为修仙者，嵇翰却整日昏沉、嗜睡，一旦睡下，必然会经历令他不安的梦境。严重的时候，即便醒着，一些画面也会平白无故地在他眼前冒出。
嵇翰在恍惚之间甚至觉得，他会不会从未走出过极妙幻境，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缕残魂留下的念想。
嵇翰盘腿佝偻在洞府内，仿佛一具没有生机的躯壳。他手中攥着一枚丹药，是另外一颗静神丹。
上次服下此丹时，他很快就从幻境之中脱出，这一次能否给自己带来解脱呢。
他呆滞地望着手中药丸，缓缓将其送至唇边，脑海中却蓦然响起了淡淡的女子声音。
“我要是你，就不会吃下去。”
嵇翰肩头一颤，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只是没有再四下环顾，他知道洞府内一个人都不会有，这又是幻听。
“我不是幻觉，你可以与我对话的。”那声音幽幽地叹息了一句。
“你……你是谁？”嵇翰将信将疑，茫然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如果你再服下这枚丹药，心境一毁、神智幻灭，几日内就会陨落。”声音中似乎有一点关切之意。
“心境毁掉？这不是宁神的丹药吗……”嵇翰的话说了一半就噎在了嘴里。他想起了万天明的告诫，静神丹服用间隔至少要有三日，而从极妙幻境出来的第三天，正是他离开寒骊台、险些被幻觉击垮的时候。
“短时间内是能带来强大的宁神效果，但代价是透支修士的元神，反而会造成严重的神智创伤。你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之前服用过此药吧，千万不能继续吃了。”那声音好像很了解静神丹的功用，严肃地告诫道。
嵇翰后背泛起一股寒意，静神丹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原来几个月来他的症状，固然有取鼎失败受挫的原因，更多则是因为服用静神丹的反噬。
换句话说，万天明从一开始就暗算了他。
女子声音见他松手，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道：“这丹药，不会是内殿中哪名元婴修士给你的吧？”
“内殿！”嵇翰闻言大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再变，喃喃自语道：“原来你是……”
“哎呀呀，忘记自我介绍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还以为道友知道我的存在呢，罢了，赶紧把你的灵兽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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