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陆地
“银月前辈，能否去请门主来，前方就是他说过的……”姜楷双手掌舵，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墙边的航路图，开口道。
经历了三十年的航行，按照星宿位置推算，不出月余就要接近“漩汲”了。
嵇翰曾交待过他，万万不可直接开过去，他索性命令修士抛锚停船，等待着嵇翰的命令。
“嗯？我们要到了吗？”银月凑到了海图前，端详了一阵，“好吧，我去找他。”
嵇翰闭关的这些年里，她俨然成了巨舟上的负责人。三名结丹修士起初对此女有些害怕，毕竟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船上，还自称是门主的师姐，换谁来都会一头雾水。等到嵇翰出面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番后，也就慢慢地将她作为“副门主”来看待了。
没过多久众人就见识到了此女的神通，十五年前遭遇八阶海兽袭击的一次，滔天巨浪险些将船只打翻，阮山慌忙赶入舱室请嵇翰出关的时候，这名银月前辈仅仅放出灵压就将妖兽惊退。
这对于元婴初期修士来说算是很不可思议了，要知道那时的妖气几乎把全船笼罩着，连结丹修士都生出窒息的感觉。
下到了船舱中部，银月直接动用传音穿过禁制，唤道：“主人，好像要抵达陆地了，你快些出来吧！”
石门瞬间就洞开了，嵇翰盘坐在地面上，脸色发黄，颤声道：“三十年了，终于！”
“主人又失败了吗？”银月看着嵇翰一脸疲惫模样，轻声问道。
“没办法，快要返回草原了，我的心境完全平静不下。看来突破中期之事得回到部族再考虑了。”嵇翰无奈道，海域上的灵气时而浓郁时而稀薄，他抓住这三十年将修为提升至初期顶峰已是万幸，想要突破瓶颈还是有些难了。
离开天沙大陆不久后，能够轻易毁灭一切船只的海上罡风就席卷而来。嵇翰当时紧张地立于甲板上，准备随时动用法力张开护罩，结果嵌在舵内的罗盘一阵光华流转，巨舟直接无视了狂风的影响，看来当年神师缺少的“奇宝”正是此物。
亲自驾驭了几年巨舟，似乎一切都平稳运转着，嵇翰认为接下来不会遇到什么险境，才将舵交予了姜楷。此外，他把更多的灵术要领讲给了横岭门众人，让他们自行研习讨论，并且嘱咐银月保护好船只，这些事情都安顿好后，进入了闭关修炼状态。
由天沙通向草原的航路不会途径任何岛屿、陆地，也没有多大可能会遇到别人，只要风平浪静，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修炼的过程还算顺利，万妖化灵诀的适应性好像更强了一些，不知有没有银月曾喷吐妖气为他疗伤的原因。至于苍陨弓，虽然不能发出攻击，但他使用得越来越顺手了，能够凝聚出淡淡的光矢，只是一松手就迅速消失，想要激发需要更多的法力。
可惜他即使服下了清泉丹，也并未如愿突破，此丹只剩下了最后一颗，他打算留到草原再用。
回到了久违的甲板之上，嵇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定辰珠。
果然，青蓝色圆珠上闪动着光芒，可以比拟初次将此珠带回部族时的亮度。也就是说，巨舟距离圣鼎的位置，已在修士几月的飞遁距离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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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辰珠是一切的祸端，可此珠的确帮助自己逃离了虚天殿，又作为了引航的信标。真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有些留恋，嵇翰苦笑一声，将此珠抛入了海中。
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就把林银屏引来。
“前方就是漩汲了吧？”嵇翰走入驾驶舱，“向北偏航，沿着陆地行进，不要贴得太近。”
“晚辈明白了。”姜楷示意起锚后，向左打起了舵盘。
……
“你知道我在灰岛时是怎么想的吗？”嵇翰依在船首，蓦然发问。
“反正主人没有想过还能回来吧。”银月坐在船沿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的确，在你现身之前，我不知道是该在岛上彻底隐居下去，兴许哪一日遭了心魔反噬而死，还是去找夺了虚天鼎的韩立拼个你死我活。”嵇翰感慨道，“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你功不可没的。”
“主人不是也帮银月渡过了化形劫，还……”银月顿了一下，认真道，“你当年可是承诺要将银月送回族群的哦。”
“灵界？我尽力吧。将部族接手安顿好后，我就可以投入到此事上了。”嵇翰沉吟起来。
银月突然间拉起了他的右手，轻声细语道：“倒是也不必那么着急，银月还想多看看主人一直惦记的慕兰草原的风光呢。”
嵇翰紧紧攥着此女的手掌，下意识抬头的瞬间，银月背后的海天交汇处出现了一条浅浅的黑线。
嵇翰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说道：“我看到了，那是，陆地——”
银月并没有转回身去，反而将身体凑近了些，伏在他肩头耳语道：“从虚天殿开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主人想来相当疲累。现在到家了，就先休憩吧。”
嵇翰一时竟分不清，远处朝思暮想百余载的大陆，和眼前一路走来伴身旁的银月，究竟哪一个对自己的触动更大。
银月则单手托腮，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他的表情。
一盏茶的功夫后，嵇翰依稀看到了芳草如茵的地表，以及一道宽阔的河口。
额斡河入海之处……是慕兰草原腹地无疑。
在自己没有觉察到的瞬间，嵇翰眼角溢出了两行热泪。
银月细心地伸出玉指帮他抹干泪滴，嫣然一笑后，传音召集了横岭门部众。
听闻即将到达目的地，近四十名修士很快集合在了甲板上。三十年的远洋航行，辛苦难以言说，门主口中“比天沙广阔无数倍之地”似乎就在眼前了。
调整过心态的嵇翰背着双手出现在了修士们面前，他面色平静地打量着众人，坦然地开口了。
“诸位，我以门主的身份宣布，横岭门于今日解散。”
人群中一片哗然之声，三名结丹修士更是面面相觑，只有银月掩嘴笑了起来。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岑岳部的法士。”嵇翰的话语中，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振奋之意。
“而我，是嵇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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