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就算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番话说出口，似乎是用掉了他全身的力气……达布的头重新低了下来，不敢去再去看查理的眼睛和脸上的表情。
他知道，此刻的布莱克先生一定在看他…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那是来自于视线的重量。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自他说完之后，便再没有任何的声音。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听到胸腔之中，心脏跳动所发出的阵阵“扑通扑通“声………以及布莱克先生桌子上，那成坨猫头鹰的隐隐鼾鸣。
时间仿佛被拉的极为漫长，而期间的每一秒，又都是那样的难熬。就像是一位囚犯，在等待着刽子手最后的处刑一般，压迫得令人窒息。
就在达布感觉自己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布莱克先生所散发出的压力下支撑不住，败下阵来的时候，查理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想要去霍格沃兹，是你不喜欢我为你安排的那份工作吗？”
令达布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如初，并未像是达布想象中那样的愤怒，反而听起来更像是在和自己温暖的讨论着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像是直接压在达布心头的的压力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凝滞的时间也跟着再度动了起来。
达布抬起头来，小心的望了一眼布莱克先生。
他身后那巨大的落地窗外，正午的阳光照耀进来，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让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上了几分。
而他的表情也依旧未曾变化，柔和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
直到此刻，达布才有些明悟的确认到：布莱克先生依旧是那位布莱克先生，和自己之前遇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并不会因为他坐在这里，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不，事实上，布莱克先生……我很喜欢，也很明白您的意思。”
似乎是查理的温和重新的赋予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达布摇了摇头，目光逐渐坚毅了起来，看向对方，真挚的说道
“但是，我想去外面看看………看一看这座工厂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世界。”
“你已经出去过一次了，记得吗？”
查理沉吟了片刻，思考了一会。
然后伸出手来，指了指达布那条断掉的小腿。丝毫不带任何避讳的重新揭开了达布刚刚愈合的伤疤……
“..而且，结果并不是很好。”
听着查理这番直接的言语，达布也抿起了嘴唇。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木腿，恍惚之间，仿佛那天晚上的情形又一次再脑海之中上演了一番………
作为自小便在工厂这个硕大温室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那样的亲切可爱，无论是作为父母的查夫查和安可，还是身为叔叔的罗素，以及他所认识的工厂里的每一个小精灵………
在踏出这道门之前，他所唯一见过的一位人类巫师，便是这座工厂的老大——受到所有小精灵们尊敬的查理.布莱克先生。
那时的他一直天真的以为，所有的人类巫师都应该会和布莱克先生一样。
哪怕他的父母不止一遍的和他讲过，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小精灵。但他也从来没有将这番话放到心上。
毕竟，就算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然而就是这样天真的想法，在盲猪酒吧之中，却被摧毁的一点不剩——
醉意朦胧的眼前，那一张张模糊且肆意张狂咧嘴大笑的丑陋面孔，叫嚣着，怒骂着，将整个酒吧变成了一个真切存在的地狱。
一根根魔杖被他们握在手中，闪烁着危险而又致命的光芒。
紧接着便是剧痛，密密麻麻的痛感让他忘记了应该做的事情。莫大的恐惧之下，哪怕是篆刻在每一个小精灵基因中的魔法，都失去了效应。
最后只能带着深邃的恐惧昏死过去，绝望的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
达布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似乎身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而那双大眼睛里，原本的坚毅也悄然消失…化作了几分迷茫和迟疑。
最后缓缓低下了头，没有再去面对查理的目光，而是自顾自看向了脚下的地毯。
查理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忍的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
“好了，回去吧，去好好睡上一觉，然后等几天再去找罗素报道……你现在还太小，生活在工厂之中，并不明白外面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世界上并不全是好人，或者极大一部分都是好人……像是盲猪酒吧里的那种人还有很多，他们虽然或许不会如那般直接的攻击你，但给你的冷眼和歧视却丝毫不会比切割咒造成的伤害小。”
查理说着，口中的话顿了顿……他看着依旧低着头沉默且不再看他的达布，用着像是哄小孩的语气柔声商量道
“等过些日子吧……等过上几年，等我们要做的事情全部完成，到时候你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出去了，怎么样？”
然而，令查理没有想到的是，面对着他的这次请求，面前的这个孩子罕见的选择了拒绝。
他摇了摇头，虽然小腿仍旧隐隐颤抖，但那股执拗的意思却丝毫没有减少。
“但是，就算不全是好人，就算不是极大一部分都是好人……可好人还是要比坏人多吧？”
达布抬起头来，小声的问道
查理不禁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正思索着要怎么和达布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话却还未停下。
“刚刚您说过，我已经长大了……我想要的并不是躲在父母的身后，藏在工厂里面，等您还有其他人，把一切都给全部处理完……”
达布继续说着，随着一字一句落下，颤抖的小腿恢复了稳定，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眼神中的迷茫和迟疑也尽数消散，有的只是重新亮起的光芒。
“我也想要参与进来，我想了解人类，同时也让人类了解小精灵……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尊重，和他们成为朋友。或许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但是只要有大部分就够了！”
“毕竟，查理先生也是个好人……那么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
哪怕是费雯，似乎都被达布慷慨激昂的话语所影响，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他抬起头，半睁着的眼睛还带着几分懵逼。身上的羽毛蓬松里也也尽显凌乱……
费雯打量了一圈四周安静的氛围。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又看了看主人对面的那个小精灵。
待确认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就当他正准备睡下之时，查理却突然伸出手臂，将它从桌子上揽到了自己怀中。
“你找我之前跟你爸这么说过没？”
查理嘴角微扬。不再去看达力，而是低下头，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顺手拿出了一把猫头鹰食物，递到了费雯面前。
从喜欢在抽屉里藏食物的这方面来看，查理倒还真的很像他的老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只不过他藏的食物从来就不是给自己吃的罢了。
看见送到了嘴边的食物，费雯才又打起来精神，半睁的眼睛彻底睁开，摇了摇脑袋，便开始认真的享受起了一顿美餐。
“没……没有。”
达布的气势弱了下来，被查理的这个问题弄得突然破了功，再也无法维持刚刚的状态。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是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爸爸听您的！只要我能够说服您，那么他肯定会同意……哪怕，哪怕就是被他打一顿，我也觉得值了！”
“唉…他可不舍得打你。”
查理放松了身子，轻飘飘的靠回了座椅的椅背。一边说着，忍不住松下了一口气来。
等到查理手中的食物被费雯吃的一干二净以后，他手上的戒指亮了起来。
这次，来到他手里的却并不是魔杖，而是信纸，信封，还有一根羽毛笔。
“您……要写信吗？”
眼看到查理的动作，达布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向前探头问道
“对。”
查理点了点头，将信纸平铺在办公桌上，又把信封在放一边。一只手抱着费雯，一只手拿着羽毛笔开始在信纸上流畅的写起了内容。
“是写给谁的？”
达布向前走了两步，见查理不说他，就又走了两步，来到了办公桌的正前面。
“阿不思.邓布利多……还有达达。”
羽毛笔龙飞凤舞的字迹没有丁点的停顿，边写着，边如实回答了达布的问题。
听到查理的回答，达布的心脏“噗通”一声，猛的跳动了一下。
他的呼吸隐隐滞了滞，本就大的眼睛一时间更是大上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望向对方。
“所以，您的意思是……”
一封简短的信件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便被查理写完。
当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被他点下，原本平整摊在桌面上的信纸无风自动，飘向半空之中，几次折叠最后飞入信封当中。
“好了，回去告诉查夫查吧……”
拿着那封信，查理在达布的面前展示了一番之后，对着他眨了眨眼。
“就和他说，我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叫他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吧。”
“谢谢您！！查理先生，您简直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达布在这一刻似乎忘记了自己的那条小腿已经不见，变成了用木头削成的假肢。激动之下，竟然直接跳了起来，一股脑向上窜了一米多高。
后果也是可以想象的，在查理的见证之下，“噗通”一声。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好在查理的办公室中铺的是厚实的地毯，这才没有给他再摔成什么好歹。
而摔上一跤的达布也不难过，反而嘿嘿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我先回去了，布莱克先生！”
一边说着，达布兴高采烈的朝着门口跑去，在出门的最后一刻，又转过身来，和查理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之后才打开门，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他没有再去别处，而是直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连那条木腿都好像随着他的身子轻盈了几分。
查理望着那道背影，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心中也升出了不知道是何想法的感慨。
他被很多人夸过，也有很多人称呼他为一个“好人”，无论是福吉，还是海格，亦或者是老穆勒，甚至于那个他非常不喜欢的乌姆里奇，也曾谄媚的握住他的手，这般和他表达过感激。
但是真正让他开心的却只有达布……因为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这么觉得，并不只是客套。
在他的心中，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哪怕查理自己知道，其实他并不算是什么好人，他只不过是个投机者，游走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人物。但是这也不妨碍他愿意为一声真切的赞美而感到高兴……也算是给自己虚伪的心灵带去几分短暂的安慰吧。
“好了，费雯……”
查理松开了怀抱里吃完饭重新缩起来的猫头鹰，一边熟练的挠着他的脑袋，将那份刚刚写好的信件递了过去，一边继续柔声说道
“去吧，帮我把这封信送给邓布利多校长。”
“咕——”
费雯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到这些不满，但是看着眼前的信，却依旧张开他的嘴巴，将其叼在了口中。
两只本来隐藏在羽毛里藏得极好的爪子重新弹伸了出来，然后颇有心机的在查理的身上踩了几下。将查理身上的衣服弄得皱了几分之后，它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振翅，随即起飞。
查理的手轻轻挥动，将关紧的窗户打开了一道口子，刚刚好让它的身体挤过去。
叼住信件，煽动翅膀的费雯化作一道棕黑色的流光，向着远方飞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窗户打开的小缝也重新关闭。
查理依旧坐在他的座位上，用手肘抵住桌面，扶着额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安静的房间内，又变成了查理一个人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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