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其名阿加雷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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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翡翠湖，雷暴越汹涌。空气里充满了电荷，每动一下都仿佛能感受到电流酥麻的刺激着皮肤。

靠魔力驱动的车辆已经彻底停摆，无法继续前行。书薇和奥德修斯只能下车步行。

书薇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天空和大地两方的狂躁的魔力暴动，它们就像被绳索困住的两条的蛟龙般狂暴的翻腾着，千雷万霆激荡其身，随时可能失控。危险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书薇感到全身寒毛都炸起来了。

书薇和奥德修斯已经来到白雾的边界，学生会就近派来处理此事的人员正在检查仪表，设置结界石——工程学上使用的结界石往往由5到12块组成一套，将它们设置在不同地方，**的结界石之间互相呼应和驱动，便能在闭合的范围内形成特定用途的结界。

但书薇并不觉得结界有什么用——因为结界只能约束魔力，无法束缚地脉之力。而毫无疑问，梅伊或者旁的什么人抽取了庞大的地脉之力，使得大地上魔力的平衡被打破，才导致了眼下的危机。

她不由望向奥德修斯，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告诉他这一点。

奥德修斯显然也察觉到什么，他微微皱起眉头，却并没有急着说什么。

托勒密已经先一步到达现场，见他们到来，便迎上前，交给奥德修斯一枚护手——那铂金镶嵌蓝宝石的护手有极致优雅的造型，散发出堪称优美的平衡魔力，显然便是他之前提到的“礼装”。

奥德修斯只微微皱着眉头佩戴护手，进行必要的调整时，托勒密向他汇报，“第二次雷击落点也在翡翠湖。已经捕捉到魔力的源头，就在白雾里，翡翠湖的正上方——有两个。我们已在翡翠湖周边设置好了结界，但是这一代地脉之流十分紊乱，结界内魔力已经满负荷，快要控制不住了。”

奥德修斯只简洁的问道，“我有多少时间？”

“两分钟左右。”托勒密查看了一眼光屏——那屏幕也收到电流的干扰，雪花屏不稳定的跃动着，“可能会有魔力爆炸，还是先联系阿伽门农——”

“不必，站远一些。”奥德修斯只这么回答，他用佩戴护手的那只手，握住了腰上的长剑，这一刻书薇才察觉到，那护手与其说是**的礼装，反而更像是圣剑的护手——那把平淡无奇的佩剑在出鞘的瞬间开始改变形态，宛如被解开封印的远古遗物一般，魔力的元素凝结其上构筑起全新的剑身，回路的纹理显现其上。当它最终被完整的拔|出来时，那形态几乎已不能被称之为剑，它圆钝并且厚重，比起锋锐之刃，更像是开启某种远古封印的钥匙。

奥德修斯用力将那“剑”刺入了大地。

那“剑”上的回路刺入土壤，便如巨树扎下根脉抓牢水分一般，牢牢锁住了大地之下扭曲紊乱的魔力旋流。骚动的地脉之力厚重的稳定下来。自大地而起的那条“蛟龙”仿佛被抽去筋骨一般，没了后续魔力补充，很快便在激烈的暴|动中耗尽，消散在空气里。

电弧依旧在白雾中流窜，空中乌云沉重，雷鸣翻滚，可天地之间骚乱的魔力因子，却以可察觉的速度渐渐平稳、沉寂下来。

——他只用一剑，便控制住了暴|动的地脉之力。

正在检查仪表和结界石的干事们很快便向他回馈结果，托勒密短暂的读取光屏上的信息，随即飞快的告诉他，“结界稳定下来了。”

四面的人都望着奥德修斯，从他们兴奋、信赖、崇拜的目光中，书薇隐约明白何以形势如此危急，他们却能镇定的坚守岗位，等待奥德修斯的到来——这个男人在他们看来，想必在任何情境下都是可信赖和依靠的吧。

奥德修斯再度望向书薇，“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现在，能请你让他立刻住手吗？”

但书薇并不是他手下那些唯马首是瞻的崇拜者。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回答，“可以，但你们不是说里面有两个人吗？这种情形下我单方面让梅伊住手，是不是不合适？”

“那么你想怎么样？”

书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理顺自己的思路，“你很清楚另一个人是谁，对吗？”

她并不是信口开河。在奥德修斯压制住地脉之力之前，书薇脑海中还只有一堆混乱的猜测。但当他发动了礼装之后，她终于在这混乱中找到了关键的那一条线索——奥德修斯所使用的力量，和迪尔姆德是一样的。

结合他在车上对书薇所说的一切，并不难推测出这个结论——他很可能也是所谓的“抑制力”的代言人之一，是所谓的“圣殿骑士团”里的重要成员。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向皇帝进言，派遣迪尔姆德骑士去保护巴比伦堡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而迪尔姆德骑士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迫使书薇不得不带着梅伊搬出巴比伦堡——毕竟他们两个人是很难和平共处的。那么，书薇搬进学院的公寓，也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书薇并没有忘记，在她召唤出梅伊之后不久，奥德修斯就通过托勒密向她发出邀请，希望她能加入学生会。而碰巧，在她搬入公寓之后，就进入了他的保护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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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薇并不清楚奥德修斯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她很确定，今天发生的事肯定不会只是碰巧——至少有一点她相信，梅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暴怒起来，他必定有自己的缘由。

又一道闪电自那天心一点狂泻而下，巨大的雷鸣鼓动着大地和每一个人的耳膜。魔力的重压自空中降下，那魔力里包含的愤怒的威严甚至直接让意志不够坚强的人直接跪倒在地上。

奥德修斯的“剑”已用于控制地脉之力，他腾不出手去处置来自天空的威压，他不由就望向书薇。

书薇面色苍白，显然也承受着极大的威压，但她毕竟还能站立——那威压自外而来，并不曾触动她内心的软弱。

毫无疑问她已意识到了，局面极端危急并且很可能会进一步恶化。

而这个时候，白雾之中传来了悲鸣声。

书薇和奥德修斯同时听到了，而书薇的心显然因为这意外而剧烈的动摇了。

“结界里有人？”奥德修斯立刻问道。

托勒密也倍感意外，却还是立刻回答，“……我们只做了大致的疏散工作，不能保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危急的情形下，又是在范围广阔而人烟稀少的区域里，疏散工作原本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可况翡翠湖原本就以幽僻著称，学生们大都为散心和冥想而来，自然更难被搜救人员找到。

奥德修斯再一次望向书薇，他的面容里饱含了压抑的愤怒，“我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你可以以此为借口逃避属于你的那份责任，但你的行为并不会因此就变得正当。”

书薇没有答话，她只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结界。

托勒密想要跟进去时，奥德修斯制止了他，“她一个人去会更好。”

托勒密迟疑了片刻，待确定书薇已经进入结界，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才说道，“里面没有人——至少我们没有侦测到人类的反应。”靠人力搜寻确实不现实，但是学生会里有会侦查魔法的人，如果里面有人类的生命反应，他们会发现的。

奥德修斯望着近在咫尺的白雾，轻声说，“我知道……”

——翡翠湖的湖畔小屋曾被布置成鬼屋，有社团每年仲夏都会在这里举办试胆大会，里面的道具有不少都能发出惨叫声。听到悲鸣的时候，奥德修斯就已判断出了真假。

“那么……”

“这只是一场博弈罢了。”奥德修斯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的回答。

托勒密了然的抿住了嘴唇——从书薇反诘“打架的是两个人，凭什么只让梅伊住手”时开始，这确实就成了一场博弈。书薇应该是想借口不能拉偏架，拿着“只有她才能阻止这次灾难”的筹码，迫使奥德修斯吐露某些秘密。她在赌面对眼下的危机，她和奥德修斯谁会先挺不住——既然从一开始她考校的就是自己能承受的罪恶感，那么会面临眼下才开局就败退的局面，也是理所当然。

这姑娘还是太天真、善良了。

托勒密不由就有些感慨。和书薇定契的魔王明显不受规则的约束，他如臂使指的抽取地脉之力，在重重封魔结界和抑制力的镇压之下，依旧如游龙般肆意无拘。这样的魔王却甘受她一个人的制约。如果她能利用这份力量，任何人都不过是她暴力之下的蝼蚁。谁能和她博弈？可惜她手握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没有一颗与之匹配的睿智、强大的心，轻易就被人掌控住弱点。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他再度望向奥德修斯，脑中忽然就冒出个念头——如果掌控这力量的人是奥德修斯……

但随即他就默默的否决了——如果他是那个魔鬼，必定也不会将掌控自己的权柄交到奥德修斯这样的人手上。他们都是注定要站在巅峰的人，除非抹杀其中一人的意志，否则是不可能结成契约的。

而阿加雷斯选择他的理由，想必也是近似的——虽然他不比书薇那种不经世事的纯粹的天真，不会轻易被人耍的团团转，但有一点他们却出奇的相似——他们都没有掌控他人的意愿。

托勒密忽然就想起自己曾经的疑惑……他曾疑惑为什么位阶魔王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但曾成功召唤出他们的人，却从未利用他们的力量做出相衬的“伟业”；为什么魔导协会拥有最顶尖的学者和近乎不设限的资源，毕生以收集位阶魔王为己任，却至今没有成功召唤到一个……在这一刻，他如醍醐灌顶般，想到了最简单但又最有说服力的答案。

书薇站在白雾之中，视野里除了茫茫一片，就只有空中交织的轰鸣不止的闪电。

她能隐约察觉到梅伊的情绪，相遇之后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这一次她也许无法阻止他。

然而就如奥德修斯所说，令梅伊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是她的责任。就算有再漂亮的借口，她的不作为也都是在逃避责任。

书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向着白雾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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