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桥风云（五十三）
时限七周，预算九千美元，十件系列成衣。
这就是伊莉、谢城、凯丽、坎迪丝要在纽约时装周上展示的成果。
准备期间，他们可以在自己家中的工作室里完成各自的作品，而作为共同导师的蒂姆，则会在时限前依次拜访每个设计师，为他们提供自己的建议。
至于埃德蒙，这位参加了天桥开播以来每一次选手选拔的设计师，最终还是止步于纽约时装周之前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当听到自己被淘汰的那一刻，这位已经三十多岁的设计师脸上露出的沮丧让人动容。
但这就是天桥，这就是时尚界。如海蒂所说，花无百日红，今天你可能晋级了，明天也可能就被淘汰了。这是场非常残酷的比赛，留下来的设计师们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
“他来了！”在窗边踮着脚尖眺望的金女孩激动地对屋里的女孩们说道。
“快去开门，丽萨！”特意选在蒂姆拜访这天来伊莉家里玩的女孩们兴奋地推着她。
“好好好，马上。”伊莉无奈地去给还没有敲门的蒂姆开门。
“嗨，丽萨。”总是穿着一丝不苟西装的老人见屋门大开显然有些惊讶，不过看到在门口等着迎接他的伊莉后，又很快露出了笑容，然后向伊莉张开了手臂。
“嗨，蒂姆，见到你真高兴。”伊莉笑着走上前，和蒂姆拥抱了一下。
距离上一轮比赛，已经快七周了，蒂姆也开始拜访最后的四位设计师。
“哦，这是……”看着一屋子热情洋溢的女孩，蒂姆有些不适应地推了推眼镜。每次拜访设计师时，蒂姆也会和设计师们的家人聊聊，谈谈设计师们的成长经历。这算是节目组的惯例了。当然，知道伊莉的家庭情况后，蒂姆本来以为会见到她的祖父母之类的，但……
“这是我的同学们，他们知道你要来，坚持要来和你握个手。”伊莉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些对跟着蒂姆的摄像机挥手的同学们对蒂姆说道。毕竟大家都是设计学院的学生，对这位一直在电视上出现，甚至还拥有了自己时尚点评节目的前院长（虽然大家都不认识）好奇不已。
见蒂姆脸上疑惑未解，伊莉又对蒂姆解释道，“我祖父母都在德州老家，他们本来想来的，但他们最近身体不太好，医生不建议他们进行跨越半个美国的长途旅行。你知道，他们年纪都大了，当年爸爸妈妈去世对他们也是个打击，他们的身体有点垮掉了。”
“哦，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蒂姆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安慰地拍了拍伊莉的肩膀——这个女孩是唯一没有家人陪伴的人，哪怕是比她大得多的坎迪丝凯丽她们，都有家人陪着接待蒂姆。只有她身边是这些来凑热闹的同学。但她的目光却清澈明亮，没有半分阴霾。这让蒂姆有种莫名的感动。他身后的摄像机给了女孩明媚动人的笑容一个特写。
“你们好。”简单的寒暄过后，蒂姆对伊莉身边的同学们打了个招呼。
“你好，蒂姆！”“嗨，蒂姆！”“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我好激动！”女孩们向蒂姆出了各种各样的招呼声，场面一时热闹极了，完全没有家人缺席的凄惨与落寞。
“可以和你握个手吗，蒂姆？”一个最响亮的女声问道。
“当然。”蒂姆欣然点头，然后女孩们就在这个房间里开始了“蒂姆握手会”。
“来跟我说说丽萨吧。”蒂姆一边和大家握手，一边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同学吗？”
“我和丽萨是一起长大的。”正和蒂姆握着手的女孩摇头道，她的脸颊上有着一层浅浅的雀斑，看起来非常可爱，“她从小就喜欢干这行了。”
“真的吗？”蒂姆追问道。
“当然。”女孩强调道，“我高中毕业舞会上穿的裙子就是丽萨帮我做的，漂亮极了。”
和其他国家一样，美国的很多高中生毕业后不一定上得了大学，而只能进入社会。因此，高中毕业舞会是很多人学生时代的最后纪念了。这场舞会非常重要，每个女生都会在舞会上展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精致的妆容是必备的，优雅美丽的晚礼裙也是必备的。
一些富家女会去干脆去第五大道买最新款的名牌裙子，而一些条件普通的女孩则会去租一条礼裙，当然，也会有女孩穿自己妈妈当年穿过的晚礼裙——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家庭传承了，就像有女性结婚时会特地穿自己母亲结婚时的婚纱一样，这都是来自家人的祝福。
这个女孩愿意在毕业舞会上穿伊莉为她做的裙子，确实说明了伊莉做得不错。
“丽萨那时候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了吗？”蒂姆挑眉问道。这种正式场合穿的礼裙和一般的裙子可不一样，无论是做工，还是设计上，绝对比一般裙子要困难多了。
“不。”女孩出乎蒂姆意料地摇摇头，“应该更早才对。”
“更早？”蒂姆果不其然好奇地追问了。
“丽萨，快去把我们的相册拿来。”雀斑女孩催促着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友人道。
“好吧，你们等一下。”伊莉也不介意让蒂姆看看自己的成长之路，或者说，这本就是她和这位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友人约定好的表演了——当然，这种朋友关系是系统设定，伊莉只是善加利用而已。她还不至于作假。
“o……”蒂姆看着伊莉递过来的那本厚相册，翻开来后，不禁惊叹道。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赶紧凑过去，给蒂姆手中正在翻阅的相册录下了很多画面。
“这些芭比娃娃身上的衣服难道就是……”蒂姆指着照片里穿着漂亮裙子的娃娃们问道。
“对。”雀斑女孩点点头，“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叔叔阿姨们就会看着我们做这些可爱的小衣服了，偶尔也会给我们帮个忙。”不强调有家长看护的话，就等着pta（美国家长教师协会）的人上门来谈话吧。当然，伊莉这里的家长们早就去世了，pta要找也找不到就是了。但放任小孩子动剪刀动针线的影响总是不好的，所以这里还是要预防一下。
“确实很可爱。”蒂姆赞同地点头，然后看向最后的那张合照，指着里面穿着深红大礼裙、扬着灿烂笑容的雀斑女孩对身边的女孩说道，“那是你吗？”
“是的，我身上的这条裙子就是丽萨做的。”女孩点点头，翻过另一张照片，“乔安娜的礼服也是丽萨做的，看，就是这条深紫色的晚礼裙。”雀斑女孩一边拼命帮伊莉给蒂姆卖安利，一边向伊莉可爱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得到了伊莉的一个小飞吻。
接下来，其他人也讲了讲伊莉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或者关于伊莉设计的一些看法——当然，全是正面的。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讲伊莉坏话的。在这些女孩口中，伊莉简直就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长得好，性格好，成绩好，设计好，哪哪都好。每个姑娘都恨不得跟伊莉搞姬似的——咳，这是不可能的。
但在女孩们的调剂下，这场小洽谈的气氛确实好极了，有种年轻又充满生机的活力，这在其他设计师的拜访中是很难看到的。蒂姆也意识到，在设计能力之外，伊莉人缘不坏，社交水平也不错。为人处世的情商在任何行业中都是很重要的，蒂姆很赞赏伊莉这点。
“要去看看我的成品吗，蒂姆？”伊莉几乎要被大家夸得脸红了，赶紧轻轻拍了拍几个夸奖得最直接最夸张的女孩，让她们不要再说下去了。
“当然。”蒂姆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然后伊莉让朋友们在楼下稍等一下，自己带着蒂姆到自己的工作室去——反正其他人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蒂姆跟着伊莉走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
窗户上的白纱帘轻轻飘起，掩住了房间的一部分角落，但仍能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个比较专业的工作室。
“这个工作室是我高中时候就有的。”伊莉怀念地摸了摸工作台的一角，对蒂姆说道，“这些都是我爸爸妈妈帮我买的，工作台，缝纫机，人形模特……”
“你很想他们，是吗？”蒂姆柔声问道。
“是的。”伊莉抹了抹眼底的湿意，强撑起一个微笑，对蒂姆说道。
之前的热闹退去之后，寂寞与孤独就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的爸爸妈妈活得好好的，但，她真的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她很想念他们。只是第一轮真人秀，就用掉了她三年时间，她要在多少个三年后才能再见到他们呢？或者，一旦她输掉，就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里，就让她难过得几乎窒息。
但卖惨也要有限度。伊莉不希望自己让人不快，所以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在蒂姆担忧的眼神中，故作镇定地扬了扬嘴角，“抱歉，蒂姆，可能是这段时间来压力有点大。”
“没关系，我理解。”蒂姆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谢谢你。”伊莉对蒂姆笑笑，然后比了比衣架上的成衣，“看，这些就是我的设计。”
“你已经全部做好了吗？”蒂姆一边走过去，拿起衣服细看，一边说道。
“对，十件成系列的衣服已经全做好了。”伊莉点头道，然后又有些犹豫，“事实上，我做了不止十件，我在这里面有点难以取舍……”毕竟最后只能展出十件，不能多不能少。
“嗯…”蒂姆还没给出他的建议，而是问道，“看起来都不错，你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我的灵感来源是女性主义（fns），我想表现出女孩的力量（grlpor）。”伊莉解释道，“今年（2015年）4月，克林顿夫人，我是说希拉里表示她要竞争总统不是吗？在前些天（大约6月）的电视上，我看到她已经被民主党提名为党派的总统候选人了，她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获得主要政党提名的人物。”
“我觉得，无论她能不能最终成为下一任的总统——当然我希望是肯定答案——这对女性打破职场天花板是个重要的鼓励，她告诉我们，女性也能在职场上有所作为。所以我设计了这一系列成衣，它们都有职业装的色彩，但也能展现出女性魅力，而不是粗暴地把女性职业装中性化或者男性化。这就是我想表达的，女性也能在职场上做得很好。”
“这是个很好的灵感。”蒂姆扶着下巴，肯定地点点头。
“所以我主要用了黑色、藏蓝色和白色这三种颜色，并且挑选了很好的面料，来完成这系列的成衣。”伊莉接着说道，“这几件是我基于西装上衣和西装短裙的基本款型而重新设计的，这几件是清爽的连体裤和很能修身的优雅连身长裙——说真的，蒂姆，我不明白，为什么职业装一定要是西装上衣加西装短裙呢？那太无聊了，就算是职业女性，也应该能在职场上表现她们的美丽。美丽不是弱点，而是优点，不是吗？”
伊莉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然后得到了蒂姆理所应当的点头回应。
“丽萨。”蒂姆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有些迟疑地说道，“毫无疑问，你的设计完全展现了你的灵感。这确实是一系列能让女性穿到职场上而不会引来反感的成衣，在这方面，你做得非常好。唯一让我犹豫的是，你的设计似乎太精简了？我是说，我看得到你剪裁出众，设计新颖，但这些成衣，乍一看好像太简单了？你认为它们完全体现了你的设计水平吗？”
“这……”伊莉也顿了顿，这确实是她担心过的问题，但是，“我觉得这已经能表现出我这一次的设计灵感了，而且它们也有各自不同的亮点，让它们不那么雷同。比如，这几件女性西装的全新职场风格，比如，那两条长裙的飘逸流动感。我觉得它们已经是一个系列了。如果要再考虑的话，是要设计大礼裙吗？”
“这就是你自己要考虑的问题了。”蒂姆摇摇头，没有给出明确答案。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对设计师们的评价都是点到即止，很少会给出过于细化的答案。
“好吧，谢谢你，蒂姆。”伊莉也只能对蒂姆点点头，把问题留给自己了。
＊＊＊
纽约时装周是世界四大时装周之一，与伦敦、巴黎、米兰时装周并列为世界四大时装周。纽约时装周一年举办两次，一次是2月，是各大品牌的当年秋冬时装展示，一次是9月，是各大品牌的次年春夏时装展示。换言之，时装周的时装比正常季度领先了半年。
天桥节目组为设计师们预定的是9月的纽约时装周场馆，也就是说，设计师们的作品是反映其对次年春夏流行趋势的思考。如果有设计师设计了秋冬装，那就太尴尬了。当然，天桥开播至今，还没出现过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无论如何，蒂姆的存在会保证设计师们的作品恰当得体，至于能不能出彩就是设计师自己的事了。
在经过评委们的最后点评检验后，设计师们被终于被带到了属于天桥节目组的馆场。
“我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坎迪丝小声地碎碎念着。
“我也是！”凯丽的双手都紧张都绞起来了，“这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
“其实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和其他人走到还未对外开放的馆场中时，连伊莉都忍不住出叹息——她真的做到了吗？她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吗？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我们应该深呼吸，然后感谢这一切。”谢城抬起头，看向电子屏上的硕大节目名称，轻声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来到这里的，但我们得到了。”
“谁来掐我一下……”坎迪丝恍惚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天哪……”
“简直不敢相信……”凯丽也摇摇头，然后真的掐了坎迪丝一把。
坎迪丝小小地惊叫起来，却并没有恼怒，而是有种陡然清醒感。
每个人都是。
还不够。
想要更多。
这是每个人的心声。
四人走到了后台，而蒂姆和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很快把他们的成衣和模特带了过来。
于是，再没一个人感叹。
每个设计师都投入了紧张的准备中去。
“莎拉，走的时候两只鞋千万不要碰到一起好吗？”凯丽紧张地嘱咐着自己的模特，“这上面的亮片是我自己黏上去的，碰到的话会掉下来的，在灯光下会很明显的！”
“好的，凯丽，我记得的！”模特也紧张地回答着自己的设计师。
“天哪，这个拉链是怎么了？坏掉了吗？”坎迪丝神经质地拉着模特身上的拉链，却现怎么也拉不上去，她不禁出一声绝望地低叫，“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我上一次试它还是好的！”模特也急了起来。
“哦！”突然，坎迪丝手上一滑，拉链猛地拉了上去，坎迪丝庆幸不已，“感谢上帝！它拉上去了！佐拉娜，走两步给我看看，希望拉链好好的！”
“好的，坎迪丝！”她的模特听话的迈开了脚步。
“娜塔莉，鞋子穿好了吗？”伊莉也紧张地检查着自己的开场模特。
“好像有点小…”娜塔莉痛苦地皱起了眉，然后脱下鞋一看，“上帝！这是6码的！”
“你之前穿的是几号的？你之前的鞋呢？”伊莉急切地问道。
“我穿7码或者7码半的！”娜塔莉着急地回道，“一定是有人拿错了！”
“天，这时候还找得到吗？”伊莉向人来人往地四周看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急切，根本找不到那个拿错鞋的人，“娜塔莉，你能坚持吗？只差一码，你可以吗？”美制的一码相当于中国的两码，美国的女士6码相当于中国的36码，7码相当于38码，这两个之间相差地太大了。就算娜塔莉勉强把脚挤进鞋子里，也很难走出样子来。
“有谁拿了我的鞋吗？我这边有双7码的！我的6码不见了！”海伦娜从化妆室里走了出来，结果现自己鞋盒里的鞋子大过头了，不禁也急了起来——这双鞋子太大她走不了路！
“这边这边！”娜塔莉连忙举手，“我这边有双小的！我们换！”两个模特赤脚走到了一起，然后飞快地交换了各自手上的鞋子，终于穿上了合自己脚码的鞋子。
“呼，太好了。”伊莉没时间询问到底是谁弄错了，连忙抓住她的另一个模特确认她的情况——临上场前，设计师需要确认自己的每个模特都装扮走路无误，“凡妮莎，待会儿走台布的时候脚步不要太大好吗？这条裙子大腿这边比较紧！”她抓紧时间叮嘱道。
“好的，丽萨！”模特快速回答她。
就在这种兵荒马乱地氛围中，海蒂开幕了。
“凯丽，你是第一个！”蒂姆早就提醒过了，“轮到你先上了，去介绍你的系列吧。”
“好，就来，蒂姆！”凯丽确认了她的最后一个模特，然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从蒂姆手中接过话筒，走上前台。
看着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场馆中此时已经坐满了观众，凯丽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她的声音都因此而颤抖，“大家好，我很兴奋能来到这里。”
她咽了咽口水，这才勉强平复自己过于急跳的心脏，继续说下去，“我系列的灵感是54俱乐部和新浪潮的街头服饰结合起来，希望你们准备好了！谢谢！”
说完自己简短的介绍词后，凯丽才迈着看似紧张，实则僵硬的步伐，走回了后台。
下一刻，身着荧绿色亮片马甲和银白阔腿裤的模特以标准的模特步从后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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