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桥风云（五十四）
“丽萨，到你了！”当凯丽和她的最后一个模特一起走下天桥时，蒂姆连忙在后台催促伊莉，“快去快去！别紧张，放轻松！”蒂姆也许不知道，他急速的话语会让设计师更紧张。
“好的，蒂姆。”伊莉接过蒂姆递来的话筒，然后和自己的开场模特对视了一眼，互相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笑容后，才走上前台。
天桥节目已经开始放送，媒体已经开始关注这次比赛的设计师了，而观众也有了各自喜爱并支持的设计师。
伊莉很有观众缘，她自然大方的性格和强大的设计实力为她吸引了最多的粉丝。特别是知道了她坚强的过去后，许多观众都为她致电过节目组，希望节目组转达她们的鼓励与祝福。这一部分观众可以说是伊莉的铁粉了。
甚至有极端粉丝表示，如果伊莉不是冠军，那么他们以后就再也不看天桥风云了——不过说真的，每一季都有这样的极端观众，节目组对此淡定极了。顺便说一句，极端粉丝中，颜粉占了大多数……
看着疯狂闪动的镁光灯，听着耳边传来的尖叫与欢呼声，伊莉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迅速沉淀下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赛型选手，越是最后，越是冷静——她闭了闭眼睛，嘴角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当她的双眼再次睁开时，她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份一往无前的自信！
“谢谢！谢谢你们！”伊莉先向此时热切关注着她的观众们致谢，她向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礼貌又不失优雅，然后才开始介绍起自己和这次的系列展示——
“我是丽萨·伊芙琳，你们好。”就只是如此简单的开头，就让刚刚安静片刻的会场响起了一阵新的欢呼，喜爱伊莉的粉丝大声地向伊莉回打着招呼，伊莉不得不停下两秒钟，等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后，才笑着继续道，“我这次系列的灵感来自从古至今的女性运动，我希望能够展示出女孩的力量，希望这次的作品能作为我的一个声。说句题外话，我真诚地希望希拉里·克林顿能在这次的选举中有所作为，我是您最忠实的支持者，女士。”
这是2015年的夏天，美国的总统选举刚刚揭开序幕。但希拉里的强势已经显露出来，很多女性公众人物和女性名流都公开支持希拉里，而且民众对希拉里的好感度也很高（事实上，哪怕2016年希拉里选举落败后，她在民众中的支持度也高于特朗普，特朗普的胜利是不是基于普选的胜利，而是基于选举人投票的胜利，这是美国选举制度的缺陷）。
因此，伊莉此时用希拉里作为女性力量的象征绝不会有半点突兀，反而让观众们觉得这个女孩确实关心着这个国家。
此时，随着伊莉最后的小小打趣，现场的气氛再次热烈了起来。很多较年轻的观众都直接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开始大喊“我们爱你，丽萨！”。他们觉得会和他们一样关注当前热点的伊莉亲切极了！连天桥节目组都不会对此反感——拜托，哪个电视节目会不愿意蹭时下话题的热度呢？他们简直要爱死伊莉了！
“她太可爱了，不是吗？”海蒂对身边的妮娜眨了眨眼睛。
“谁说不是呢？”妮娜笑着向海蒂点了点头。
作为固定评委中的两个女性，她们理所当然对伊莉的主题抱有好感，特别是这两位都是在职场上不断努力并且做出了不逊色于男性成就的女性。
要知道，海蒂和妮娜可都被称为时尚圈里的“权势女人”。
“时尚给了我一切，它支撑了我的生命和我的灵魂。我要把这场秀献给我的父母，即使他们无法出现在这里。”等会场稍微安静下来后，伊莉才接着说了下去，她看向坐在最前排的那两位灰老人，“还有我的祖父母，他们为我特意从德州老家赶来，我爱你们！”
如雷的掌声再次响起，伊莉向观众挥了挥手，略带鼓励地提高了嗓音，“享受这场展示吧（njoythsho）！”
然后在一片不绝的叫好声中，伊莉微笑着走向了后台。
“你说得太棒了！”坎迪丝赞叹地对伊莉说道，但她的手臂却不安地环在了胸前。
“谢谢。”伊莉客气地对坎迪丝点了点头，没有对坎迪丝的言不由衷表什么意见。
后台的监视器屏幕中，蒂姆和设计师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转播的前场走秀。
第一个出场的娜塔莉，她穿着一身低胸的连体裤，抹胸及肩带部分是丝光白，而腰部及以下是干练的藏蓝色。她梳着精干的职业女性髻，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只白色的大提包，就仿佛里面放满了文件，而她正要去跟一个商业巨擘展开一场影响重大的谈判。
“她看起来有气势极了。”蒂姆点头对伊莉说道，“用连体裤做开场太惊艳了。”
连体裤本就是非常时尚的衣服，特别是设计出众、做工精良的连体裤，很容易给人高端时尚的感觉——各路超模都非常喜欢这种美丽又强势的裤型。因此，相比其他设计师用长裙短裙开幕，伊莉用连体裤开幕不得不说是个再聪明不过的点子。
“谢谢你，蒂姆。”伊莉笑着对蒂姆道谢，然后继续注视着天桥上的模特。
娜塔莉已经在往回走了，海伦娜也正从后台走上天桥。
这两个才交换过鞋子的模特，身上优雅干练的气势如出一辙。
海伦娜穿着的是一身白色的中袖上衣和a字短裙——这是非常基本的职业装。而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在袖口、衣角和裙摆上，各拼接了一掌宽的藏蓝色料子。特别是上衣的衣角上，腰部那边拼接的藏蓝布料，直接扭成了一个稍大的蝴蝶结。配上那齐颈的中领和中袖，以及不过膝的短裙，还有模特手中的白色提包，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再优雅不过的职业女性，而且带着淡淡的俄式风情。
第三个模特看起来要比前两位模特年轻一点。如果说前两位是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事业型女强人，那第三个模特就是还未褪去校园青涩的职场新人。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短袖上衣和短裙，这是非常保守的职场颜色，但她又大胆地选择了深v的款式，这似乎代表了她想要成熟的决心。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鳄鱼皮手提包，加上她鼻梁上的墨镜和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她看上去就是一个以轻松心态笑迎职场挑战的年轻女性。
再一系列上衣和短裙的搭配之后，出场的是一个一身纯白长裙的美丽女性。她的胸口开着又大又深的v字领，几乎开到了肚脐上。为了不过于迷人，胸口的那片空白上缀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将掩住胸口的两片布料衔接在一起，让她不至于春光乍泄。
“她绝对是时尚界的女强人。”蒂姆对伊莉说道。
“是的。”伊莉笑着接话，“也许她是一个模特，也许她是一个杂志编辑，谁知道呢。反正，她爱那份工作，并把自己完全投入了进去。”
“就是这样。”蒂姆赞同地点点头。
接这条长裙之后的，是另外两条长裙。这三条裙子都有非常流动轻盈的裙摆，但是设计却截然不同。最先出来的这件是双肩深v长裙，看上去性感又有气势；之后是吊颈长裙，颈部的设计别致极了，就像系了一条优雅简短的丝巾一般，而下摆上还有与颈部图案相呼应的银色图样；全场的最后一件是丝光黑的单肩长裙，她的肩膀上有一朵黑色的玫瑰花，两条长长的丝带从玫瑰上垂到了模特的手臂上，看上去飘逸又动人。
“恭喜你，丽萨。”蒂姆轻拍着手掌，“这绝对是场让人耳目一新的秀。”
“谢谢你，蒂姆。”伊莉一直屏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很高兴你这么说。”
“坎迪丝！坎迪丝！”蒂姆对伊莉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向黑色红唇的女性喊道，“该你上场了！准备好了吗，坎迪丝？”
“我好了！”坎迪丝大声地回答蒂姆，接过工作人员递过去的话筒，向蒂姆笑了笑后，就目光坚定地向前场走去——不管别人的秀是好是坏，接下来是她坎迪丝·措科的时间！
坎迪丝走上了前台，而蒂姆一如既往地在入口等着迎接设计师。
“恭喜，你的系列实在太精彩了。”谢城从他的模特堆里走到了伊莉边上，和伊莉一起看着监视器中坎迪丝红光满面地说着她的介绍词，一边对伊莉说道。
设计师们早就在准备的后台，甚至更早之前，就看过彼此的作品，因此对各人的可能表现也有所预期。不得不说，伊莉设计的系列是谢城最看重也是最强大的竞争对象。
“谢谢。”伊莉也侧头看他，“你准备好了吗？”
谢城的系列是最后一个展示的，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优势是，最后展示的肯定能给评委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而劣势是，最后的衣服肯定会被评委们在心里和和先前展出的衣服暗暗比较，如果表现得不够出色，那一定会给评委留下极差的印象，反之，则会让评委无比满意。那会是两个很极端的评价。
“好了。”谢城点点头。最后一个出场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有比其他人稍微充分一点的准备时间。当然，对于擅长掌控比赛节奏的谢城来说，这点时间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即使没有他也无所谓。
这是设计师们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这一次，两人真的就只是纯粹的对手了，任何靡丽缠绵的情思都不得不在现实的残酷面前退避三舍。
伊莉不能输，她也不能要求谢城输，无论他会不会这么做。这样不止是太过自以为是，更是因为她不能担负影响一个人命运的代价——哪怕这是虚拟世界，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就是世界的真实，而这场比赛可能就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比赛。
伊莉无法把谢城当做纯粹的数据来看待。
谢城也是。
“你觉得谁会赢？”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问道，即使她知道，这种问题问不问根本没有意义。两个人拼尽一切想要获胜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知道。”谢城摇摇头，选择了避而不答，又或许是，他真的不确定最后获胜的是谁。
不过，在他看来，坎迪丝挤进四强差不多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里面水分很大。不是说坎迪丝没有设计实力，而是相比他，或者伊莉，或者凯丽，相差太大了。坎迪丝几乎可以说是“哭”进四强的，每次稍有淘汰的风险，坎迪丝就会祭出她的两个孩子，表现出她身为单亲妈妈的不易与坚强，然后险险过关。
这次更是，在先前的最后评委检查点评中，评委们认为坎迪丝的这一系列几乎是亚历山大·麦昆的风格，而不是坎迪丝自己的风格。这对设计师来说很要命在，几乎剥夺了坎迪丝获胜的希望。
至于凯丽，凯丽确实是很有实力的设计师。她完全是业余自学成才，天赋毋庸置疑，但限于经济因素，她的审美和设计停留在街头潮人的层次，而没有那种高端时尚的感觉。
这是凯丽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缺点。
如果她只打算走以街头女孩为目标客户群的商业路线，那倒没什么影响了。她的作品绝对会在那些女孩中卖得很好。但这是纽约时装周，这是世界上最高端的秀场之一。她的这种80年代街头迪斯科风格注定很难得到肯定。
“我觉得，不是你，就是我。”伊莉转过身，直直地看着谢城说道。
“嗯。”谢城没有否定，只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但伊莉却没有被对方的表象欺骗。
“你想赢，对吗？”伊莉看得到谢城眼中刻意收敛过的侵略性——这不是说他具有强大的攻击性或者占有欲，谢城不是那种人；事实上，面对伊莉时，他表现地一直很温柔很体贴。但这不能掩盖他对胜利的渴望，那是一种冬季饿狼般的不顾一切。伊莉相信，自己眼中也有这种光彩，这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对。”谢城没有否认，反而坦率地点点头。
“那……”伊莉顿了顿，几乎无法说下去，想到那个可能的场景，她就有种莫名的抗拒感，但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如果我赢了……”如果她赢了，他能接受吗？他们会形同陌路吗？如果他一直无法释怀那该怎么办？
就像伊莉的前男友，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申请到比自己更好的学校，一度认为这是伊莉看不起他。暂且不说这之间的逻辑在哪里，但男性确实有种奇怪的优越感与自尊心，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比自己做得更好。为此，当时的伊莉不得不放弃她最心仪的学校，选择了和他同一所也是她本来只是用来作为保底的学校。
毕竟，伊莉最后还是会子承父业的，所以文凭对她的影响不是那么重要。更何况，那所学校虽然不是藤校，综排和专排也和她的目标有所差距，但差得也不是那么大，不至于到不能接受的地步，所以伊莉也就妥协了。
但这次不行。
这场比赛影响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未来，她不可能为对方妥协。
在她心中的天平上，她的爸爸妈妈永远重于其他任何人。
谢城是，前男友更是。
所以，哪怕对方无法释怀，哪怕以后形同陌路，她也会赢下去。
这是伊莉没有说出口的决心。
“那又怎么样？”谢城不解地问道，“如果你能赢，那是你的事，而我输，是我的事。”难道要把自己的不如人归咎于对方身上吗？就像比赛里输给别人，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责怪对手的强大，哪有这种道理？他还不至于丢脸到要让自己的女朋友让。
“咦…”伊莉惊讶地睁大眼睛，谢城的豁达出乎了她的意料。平心而论，如果她在这场比赛输了，她能毫无芥蒂的和对方相处下去吗？她不确定。也许可以，但她肯定要一点时间来调试自己的心情。反正没办法像这个家伙一样，这么坦然地面对对方。
“可是，这场比赛不是很重要吗？”伊莉忍不住追问道。
“所以？”谢城继续不解，片刻后恍然意识到伊莉的疑惑所在，不由失笑，“这场比赛对我的意义非常重要。”超过你能想象的重要，这是我生命的赌注，“不过，说到底，这还是比赛，所以肯定会有输有赢，没有人是永远的赢家。”
这是轮回者保持本心的最基本守则，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注定会被轮回淘汰。谢城又不是没有输过，所以对输赢非常坦然。即使他无比渴望胜利。
“可……”即使那才是正确的心态，但要做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他是怎么……
就在伊莉想要追问的时候，蒂姆已经在入口处叫谢城了，“切斯特！到你了！快来！”
“马上，蒂姆！”谢城远远地应了蒂姆一句，然后在伊莉脸颊上留下一个令她猝不及防的轻吻，“不用担心那种事，做你自己就好！”
说完，不等伊莉反应过来，就向她挥挥手，快步向蒂姆那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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