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两难全(1)
李尧年眸色一凛，丝毫不留情面，语气颇为生硬，冷冷说道。
“严阁老八十一了，他便是想管，还能管得动么？再者……”
李尧年沉默了，胡宗宪和严嵩的关系，终究是他比不了的。尽管他认为这里面只怕也要有严嵩的默许，但当着胡宗宪的面儿，严嵩的坏话最好还是不要说。
就算这样，胡宗宪的脸上依旧像是蒙盖了一层阴云一般。
眼前箭如雨下，经过胡宗宪多年的经营，军队训练有素，已经是一支十分有战斗力的军队了。
李尧年摁着绣春刀，看着眼前训练的将士，眸色深邃。
“胡部堂，你是个明白人。东南本是一体，一处乱了，其余焉能保全。便是能保全，也会有人不想让他保全，不管是谁。可皇上想要的，是东南的太平，是整个大明江山的太平。孰轻孰重，这粮食到底该不该借，我想你应该明白。”
李尧年语气似乎不是在商量，而是在直接传达嘉靖的命令。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大明朝，到底是皇帝说了算，还是严嵩说了算。
嘉靖的旨意就差明说了，胡宗宪这么一个通透的人，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千户所言，胡某已经铭记在心。只是……事缓则圆，还请千户少有耐心，胡某毕竟夹在多放中间，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错。其中苦楚，还请千户能够讲解。”
胡宗宪话已说到这份上，李尧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说道。
“部堂的难处，我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皇上那里，至多还再给部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等到进了四月，一切可就都来不及了……”
胡宗宪眉头紧锁，轻轻点了点头，一语未发。
李尧年心里轻叹，说道。
“军营我不宜久待，就此别过。”
“千户慢走。”
“不必送了。”
李尧年抱拳告辞离开，胡宗宪站在高台上，微风渐起，吹起黄沙滚滚，胡宗宪的衣袍被风吹得乱摆。
尘烟迷乱了老臣沧桑的心。
一面是师恩，一面是君恩，他能舍弃哪个呢……
……
风吹得白云轻轻遮住了太阳，天渐渐地阴了，很是凉爽。
小院子里，站满了人。
时隔数日，陈牧和顾三思，终于拉拢起了一支皮影戏班子。
有敲鼓的，敲锣的，拉二胡的，还有负责打灯的，另外还有一男一女来跟顾三思搭戏，顾三思是主角儿，自然要唱白蛇，女孩儿唱青蛇，男孩儿唱许仙，还有个老头唱法海。
草台班子就这样拉拢起来了。
陈牧任班主，当大老板，顾三思是二老板。
点卯过后，陈牧站在台阶上，热情高涨。
“今晚是咱们陈氏皮影团白蛇传第一次演出，务必要演出一个开头彩来！虽说训练时日不长，但对于咱们老行事来说，已经足够了。今晚大家只管丟起浑身解数，等唱完了，老板我请大家，到杭州最好的酒楼，那个叫什么来着……”
春生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凤临阁！”
“啊对！凤临阁！咱们去凤临阁吃去！”
凤临阁可算得是杭州数一数二的酒楼了，自打正德年间至今，少说也开了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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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得到那里去，还是东家掏钱，众人都乐得欢天喜地，只有顾三思有些愁容。
他知道陈牧是个穷光蛋，上哪里有钱请客去！
“你哪来的钱请客！”
顾三思咬着陈牧耳根说道。
陈牧咬牙低声道。
“你别管，我有地方弄钱。你给我好好唱，唱不好你就完了。”
院中突然传来一人的叹息声。
众人看去，乃是那个房东秀才，坐在台阶前晒书。
老秀才叹一声也就罢了，偏偏他叹起来没完，顾三思觉得晦气，有些不满，问道。
“老先生，您叹息什么。”
老秀才却也直言不讳。
“我叹你们啊，空忙活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哩。”
顾三思脸色更难看了。
“老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吧，我们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晦气话还是少说的好。”
老秀才冷冷一笑，抬眸看着顾三思。
“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有道是陈酿的酒，越老越香。你看咱们杭州这些唱皮影的，哪个不是自幼学起，家里传了几代的行事？你不过半路出家，能唱得过他们？再一点，他们都唱了几十年，客都拉熟了，你一个初来乍到的，谁肯听呢？”
这番话一盆凉水一般，把顾三思原本高涨的心，瞬间给浇了个冰凉。
“这老头说话好不在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老秀才抬眸，只见一个黄衫女子，手里拿着一柄长剑，色如春花，灵动中带着几分邪气，明艳中又有几分英气，俨然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女孩儿径自走到顾三思面前，却先是看了陈牧一眼，然后才对顾三思说道。
“你就是顾三思吧？我是陈牧的朋友，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自食其力，只管干去，没谁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
她对顾三思和声说道，转而又斜眼看着老秀才，阴阳怪气道。
“有些人啊，读了一辈子书，到底是读迂腐了，还不如读到狗肚子里去，怪不得一辈子连举人也考不中。难道你不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道理？天下事难的多了去的，谁不是从无到有的？便是你这般畏首畏脑的，才是最窝囊没出息的。”
“行了。”
眼见得严金秋话风车一般没个停歇，把老秀才给气得浑身打哆嗦，要是气出病来不是闹着玩的，陈牧急忙上前扯了她一下。
严金秋还不解气，噘着嘴说道。
“你们开业呢，他在这里说丧气话，我不打他一顿就是好的，还不让说了。”
“人家是小顾的房东，你自己骂痛快了，让小顾还怎么住。”
“怕什么。”
严金秋挽着陈牧的胳膊，对顾三思说道。
“顾公子，你要是不喜欢住这里了，只管跟陈牧开口，陈牧跟我说，我给你另寻个住处。住在这样的腐儒家里，惹闲气生呢。”
“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牧急忙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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