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两难全(4)
虎皮毛豆腐的做法,顾名思义,要挑选上面覆盖着一层白毛的豆腐方能做成。相传毛豆腐还是由朱元璋为了方便军粮储备而发明的。
因为当时朱元璋在安徽,因此最先在安徽传播开来。而虎皮毛豆腐,则是将毛豆腐放入油中煎炸,使毛豆腐形似虎皮,因此得名。再配以辣酱,蒜泥等佐料,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已经将近三更天,小厨房做好了虎皮毛豆腐,送到了还在书房办公的胡宗宪那里。
胡宗宪喜欢奢华,连餐具都要用金器,色泽鲜艳的毛豆腐,放在金盘子中,显得色彩格外明亮。
这是他的惯例,每到这个时候,都要吃些夜宵来补充能量。
今夜他还没来得及动筷,一文书就在外面禀报,严公子求见。
胡宗宪眸色一凛,深知也该到他来的时候了,白天李尧年对他施压,如今也该到严世蕃向他施压了。
他这个封疆大吏,在皇帝和权臣眼里,什么都不是。
小厨房的下人还没走,问道:“是不是要小的先把菜给撤了?”
“不必。”
胡宗宪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我同严阁老,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话音方落,外面突然传来严春和的声音。
“胡伯父,侄儿来给您请安了,这时候不打扰吧?”
胡宗宪抬了抬手,让下人去开门,只见严春和笑得满面春风,带着两个捧着礼品的小厮进来,便就作揖给胡宗宪行礼。
胡宗宪安然受之。
这个礼别人受不得,他胡宗宪是受得的。他们严家如今在大明朝一手遮天,一半的功劳都是胡宗宪的。
连严嵩都经常把胡宗宪挂在嘴边,说胡宗宪是东南柱石。也只有严世蕃看不上他来而已。
“快坐吧。”
胡宗宪微笑道,态度还算亲和。
“早就听说你来浙江了,怎么样,在南方住的可还习惯?住在什么地方?”
严春和笑道。
“烦劳伯父挂心,侄儿轻装简行,只在客栈存身便就够了。况且小时候也在南方住过,因此一切都好。本该早来探望伯父的,只是因为要先安顿,因此耽误了一两天,伯父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
胡宗宪呵呵笑道。
尽管他不太满意严春和一门心思跟着他那叔叔严世蕃学得工于心计,但作为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不得不说,严春和处事的大方得体,胜过同龄人太多了。
他见过很多年轻人,他也年轻过,知道这个年纪的,都要脸面,想的也多,同长辈说话,要么好似锯了嘴的葫芦扭扭捏捏,要么便是年少轻狂,不知轻重。
只这一点看来,严春和就比很多人要讨喜不少。
严春和刚从椅子上坐下,接着又站了起来,把两个小厮捧着的四个礼盒,一个一个打开。
“伯父请看,这两块是安徽特产的徽墨,这两盒是六安瓜片。侄儿给伯父置办见面礼的时候,祖父和叔叔特意嘱咐侄儿,说伯父在浙江多年,难得回一趟家乡,带些家乡特产,也好了解伯父的思乡之情。
另外这是一尊青琉璃药王师佛像,这两把是和田玉雕的一对如意。礼品不多,聊表祖父和叔叔的旧情,还请伯父笑纳。”
“阁老破费了。”
胡宗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是有些惶恐,朝北作了一揖,眉头紧皱,满脸哀愁。
“汝贞无能,不能剿灭匪寇,致使阁老忧心,还要受阁老如此大礼,心中实在是惶恐难安。”
“伯父,这些您受着,不必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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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春和微笑道,眸色深邃,幽深宛如幽潭。
胡宗宪锐利的目光,瞬间感受到了严春和和善表情下的深意,目光也不免变得深邃起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让严春和也坐下,看见桌上摆着的那叠豆腐,用金盘子盛着,还要用金筷子,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禁在想,世人都说胡宗宪骄奢淫逸果然是真的,比他都还要会享受!
“是不是侄儿来的不巧了,伯父还没吃饭?”
“啊。”
胡宗宪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人老了,熬不动夜了,不吃点儿宵夜,当真是撑不住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儿?想吃什么,伯父让小厨房给你做去。”
“不必不必。”
严春和笑道,转而又感叹道。
“看伯父满头白发,便知道伯父是何等的操劳了,有道是智者劳心,能者劳力,伯父是既劳心又劳心,实在是辛苦。”
胡宗宪微微一笑,实在懒得再去说这些客套话,可严春和迟迟不肯切入正题,他也不好将话给说破。
“你我也不是外人,伯父便就一边吃,一边同你说话了。”
胡宗宪呵呵笑道,说着,夹了一口豆腐,送进嘴里。
他目光一凛,漫不经心地说道。
“有一件事,不知阁老知道了不曾。应天来了一个官员,是遭了灾的平安县的县令,名叫陈牧,来我这里,请我给他们平安县借军粮。兹事体大,碍着陈牧身份特殊,我写了密信送到京里,想来阁老也已经收到了吧?”
严春和眼中飞过一丝寒光,千等万等,等的就是胡宗宪这句话,急忙顺着他这番话说下去。
“实不相瞒,侄儿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浙江。”
“哦?”
胡宗宪急忙问道。
“阁老的意思是……”
“祖父的意思,如今军粮紧张,供应前线都捉襟见肘,哪有余力去借给别的县。平安县不过一个县令而已,不拘着哪个府里就借来了。万事都要以我大明朝的安危为主才是。”
这的确像是严嵩说的话……
而胡宗宪也早就料到了严嵩会这么说,问这一句,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而已。
如今这最后的侥幸,终于也破灭了。
他脸色阴沉,良久未曾答言。
严春和眼中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嘴角似笑非笑,语气生冷。
“伯父……莫非还有所疑虑?”
“不知阁老是否明示,如果平安县饿死了灾民,或者是灾民造了反,该当如何?”
严春和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皱着眉头冷笑一声。
“那当然是他陈牧治理不当了!一个应天的县令,好端端地跑来浙江干什么!侄儿倒不明白了,他一个七品的县令,怎么就有胆气跑到您这位一品的总督面前的?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他语气幽幽,满脸都透着凶光。
“哦……对了,他是应天巡抚赵贞吉的学生!莫非,是赵贞吉指使他来的?”
严春和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扶着胡宗宪的桌子,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胡宗宪。
恍惚间,胡宗宪竟觉得,好像是严世蕃站在了自己面前。
“胡部堂,您说,赵贞吉和陈牧,这算不算……朋党?”
朋党二字,严春和刻意咬着牙恶狠狠说着,烛火将他的背影照在墙上,宛如豺狼一般地凶狠。
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胡宗宪,竟也被严春和这句话给惊得,嘴角下意识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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