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公大才

未央宫宣室殿是皇帝的书房，一般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才会召集朝廷重臣议事的地方。大司马霍恩、大司徒桑无忌、御史大夫姬同、少府司命窦融、司隶校尉司马德怡接到皇帝要在宣室殿见自己，吃了一惊，换了朝服，就做马车赶往皇宫，往宣室殿见驾。

到了宣室殿门口，只见宣室殿周围甲士林立，十分肃穆。大家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忐忑不安。一名宦官走出门来道：“陛下等急了，诸位大人速速进殿见驾！”

五位在大夏跺跺脚，大地都会颤三颤的大人物，大气不敢出的进入到宣室殿。叩拜已毕各自归位时，才看见老丞相吉丙已经老神在在的坐在殿里了。这时听见皇帝陛下说到：“诸卿，今日所议之事，殿内畅所欲言，言之无罪。离殿之后不得妄言，若有走漏，国法不容。”六位大臣一凛，弯腰拱手应诺。

皇帝接着说道：“朕今日接到一篇策论，大家看看，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众人接过内侍传过来的策论抄本，读完之后，神情不一。皇帝看在眼里，和老丞相对视一眼，道：“大司马，你掌管我朝兵事，你先来说说吧。”

大司马霍恩见皇帝陛下首先点自己，略一沉吟，立起身道：“陛下，此策断不可行。北狄虽灭，但据北归侯所言，漠北新来的一只蛮族，战力强横！纵横我朝北疆百余年的北狄不敌而败，突失可汗战败无踪。若是再给他们解决了粮食问题，这简直是资敌行为。一旦侵掠本朝，岂不如虎添翼？故微臣觉得，此策断不可行。北方蛮族与我中原恩怨多年无可化解，希翼用互市化解，臣以为无异于缘木求鱼。”

元康皇帝不置可否，言到：“大司马请坐。大司徒，你掌管本朝财政，是本朝的钱袋子！你来说说吧。”

大司徒桑无忌长身说道：“陛下，微臣以为此策倒是别具一格，颇有可以参考的地方。诚如大司马所言，或有莫大风险。但以微臣来看，此策也不是没有道理，只看我们如何操作了。”顿了顿接着说：“我朝常年在北方一直有武威军、张掖军、酒泉军、敦煌军、北地军、朔方军、河西军、代地军、幽州军等九支郡卫地方驻军，计六十余万。此外还常年保有定边军三十万。禁军常在京畿先不算。仅定边军和地方郡军就有九十余万，三十余万匹战马，四十多万匹驮马。每岁朝廷就要出钱一百八十余万贯，军粮两千余万石。还有马匹饲料：豆三千余万石、饲草六千余万包。战时还有伤残和阵亡抚恤，这得另算。”一口气报出了这么多数字，桑大司农喘了口粗气接着说：“我朝已经连续三年未有大的征战，全国总收入有所增加，去岁各项税赋的收入量已是历年之最，也不过钱八百余万贯，各种主粮四千两百余万石，杂粮五千余万石。整体所余其实不多。我朝各地长平仓储备之粮也不过平年七年之用，一旦开战，只能维持一两年的消耗。”桑大司徒又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所以，微臣以为，若是此策可行，我朝北地各郡兵就可以裁撤不少甚至完全裁撤。所余物资可以加强定边军和中央禁军御林。总兵力也有可能现在的一百三十余万大幅减少至一百万甚之更少乃至一半。兵力减少的同时军队的平均供给却可以增加，那么我朝军力应有所提高。按照此策推演，让十万禁军精骑在草原部落的配合下主动扫荡草原，让草原蛮族疲于应付，无暇南顾。则我朝边境这边压力顿减，何来资敌一说？如我每年军费可以节省一半。多出来的七十万青壮劳力每年又可以增加近千万石粮食。从中拿出些钱财去跟蛮族做生意还有盈利，何乐而不为？微臣以为可以商讨！此策上佳。”言罢，向皇帝一礼，转身归位。

皇帝看了一眼旁边负责记录的内侍，内侍点头表示记录无误。于是说道：“大司徒平时少言寡语，今日倒是侃侃而谈。不过你的数据倒是很详实，很有说服力。”接着示意御史大夫：“姬御史，你有什么说的？”

御史大夫姬同站起来深施一礼，然后道：“陛下，微臣平日针对的是内政，对于和蛮狄作战经验不如大司马、大司徒多矣。不过对于此策中与蛮狄做生意还可以弱敌的想法，却也有一些看法。”

皇帝饶有兴趣爱好地说：“说说看！”

姬大夫说到：“古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我朝百姓只要五谷丰登便会路不拾遗，民风淳朴，大有君子之风。一旦有旱涝兵灾，收入大减甚至绝收之时，我朝放粮赈灾及时还则罢了，若赈灾不及，便盗匪丛生。可见，百姓只要有口吃的便不会作乱。此心同之，北狄也不是每年都会南侵掳掠。每次南侵必然是因为遇到灾荒无法越冬。也即是说只要草原遭灾，北狄必会南下。这一点丞相、大司马、大司徒应该是最清楚的。”皇帝听到这里，看了一眼大司马和老丞相、大司徒。看到此三人均点头表示认可后，示意御史大夫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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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夫接着说道：“故以此断，若能够解决草原蛮族吃饭的问题，当能避免很多的蛮族入侵次数。所以，我认为可以对此策予以讨论推行。至于北狄大侵，以我掌握的资料来看，也是北狄可汗的一点私心，他要统一部族，必然有一些不甚服帖的部落。带领他们南侵劫掠，既可以增加北狄收入，又可以消灭北狄异己，还可以增加汗庭王帳之威信。那么对于北狄可汗来说，也是乐于看到的。所以策论中以互市对草原部落分化瓦解，倒是计出惊人，别开生面。我也认为可以讨论。具体的就看我们用粮食去换草原的什么特产。策中说是羊毛，我尚有不解之处，不知有何说法。羊毛这个东西，能做什么呢？为什么不是直接换羊呢？为什么不是直接换马呢？如此种种。陛下，微臣才疏学浅，也只有这么些浅陋的看法，陛下见谅！”

皇帝示意姬御史坐下后，看向了少府司命窦融，窦融站起来表示：“陛下！从先帝一朝直至本朝元康二年几十年间，三年一大战，每年小战也要打几次，碰到灾年国库难支，便有内帑支应，支出甚巨，几尽矣。这三年北狄败走漠北，无力南顾，漠南草原为我朝所据。不仅少了许多战争支出，而且还给皇室内帑增加了些许收入，微臣以为，能不战便不战，其他的，微臣无有意见。”

皇帝嗤笑道：“滑头，等于啥都没说，能不打仗最好，这谁人不知？坐下吧。”窦融和皇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平时还是很随便的。皇帝也知道此人世家出身，计谋啥的没啥特意，只有对自己十分忠诚，所以才放心大胆的任命他为少府司命，掌管皇室财物。

皇帝又看向司隶校尉司马德怡。司马德怡看到皇帝看向自己，起身一礼后说道：“作战内政，各有司命。非臣所长，臣不作妄言。不过说到此策中通过互市分化瓦解蛮族，臣倒是有点看法。以往北狄，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大的有十六个，与我为敌比较坚决的，有比如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两大都尉加上娄烦王这七个部落。却也有左右日逐王、左大将、广宁王、休屠王五个部落一直与我朝暗通款曲。每次北狄作战，这五个部落都是逃跑在前，进攻在后的。三年多前，突失可汗就是没有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只能纠集左右贤王等十余个大小部落总共五万精骑南下，不得已还带上了这十余个部落的近十万部众来抢掠。结果为我朝边郡守军击败。据我们了解，白羊王向我朝投降被封为北归侯后，部众被迁往幽州，结束了游牧生活，开始了半定居的生活以后，其他部落也颇为意动，加上漠北新来的那只蛮族给他们的压力也很大，我们完全可以做一做文章。姬御史前面所言，有吃的就不闹事，臣以为套在这几个部落身上就很合适。现在这几个部落已经西迁到我朝甘州、肃州附近，远离京畿，对我们的威胁已经不大。微臣认为可以扶持他们，给他们封官，允其自治，他们回迁到漠南草原，以为我朝屏障。一旦漠北那只蛮族入侵漠南，若有需要，我朝旦夕即可派出援军。粮秣等自然由草原负担，我军的后勤压力也会小很多。而又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把损失减到最小。何乐不为？”

皇帝听了他们的意见，又和大家交谈了一会儿，最终大司马霍恩也不再坚持最初的意见，大家觉得此策可以实行，于是就命大司徒桑无忌回去拟个方案，再予以讨论。最终意见达成，老丞相吉丙说到：“各位。前面陛下已经给大家说了，此策绝不可外泄，只有我们七人知晓，事关我朝今后的发展，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皇帝说到：“大司徒这几日就辛苦一下，为了保密，就在未央宫草拟方案吧。吉老丞相、桑大司徒、窦少府留一下。其他众位卿家，且退去吧！”等众人走后，桑无忌桑司徒向皇帝一礼：问到“陛下留下我等，有何差遣？”皇帝长吁一口气道：“从我朝太祖一路传承到我，已立百二十余年了，我朝与北狄敌对交战基本上小打年年都有，三五年就要大打一次，负担太重了。和草原的作战如果能在我的手上消弭，善莫大焉，将来见到列祖列宗面上也有些光彩。”桑无忌又施礼道：“我对此策还有不解之处，此策作者是谁，我需要向其逐一请教。还请陛下明示。”皇帝陛下拿起李辰的那个卷子，递给桑无忌后说道：“呵呵呵呵，作者是硕方郡郡考出来的郡国学生写的。”桑无忌大惊道：“此公有此大才，为何我等以前不知？这朔方郡有能人啊，不过为何这么多年寂寂无名？难道是隐士出山？”皇帝笑而不语，心道：“还有更让你吃惊的，那就是你口中的‘此公’年不足十岁啊！我大夏有幸焉。你要是想向他‘请教’，那你得等等，今年春闱的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第十六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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