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新农村建设
浅山丘陵虚实远近,用不同浓度的焦糖色,在观察口中简单勾抹一片倒退的秋天。
站在装甲瞭望塔里面往外看,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感受,就像超市里一听可乐两块五,到了酒吧花二十,就能言之凿凿那是另一个味道。
别的都好,就是有风的时候,从观察口传进来的口哨声有点大,迎风观察的时间久了会眼干流泪,下雨的时候也肯定会潲雨。
李铁从瞭望塔的支架上跳下来拍拍手,奸计得逞地看看两个心猿意马的机枪小组没有说话,径直穿过仍在酣睡的宿营车和无人的邮车,从机枪套筒上跳下来的肉猫跟在身后一溜小跑。
因为大多数人都在补觉,所以炊事车的餐厅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亚措和一个叫布兰的突击工兵在抽烟喝茶,餐厅的墙壁上新添了一排武器架,突击队的头盔、装具和主要武器都在架子上整齐排放。
两位寡妇在厨房里,资深寡妇嘴里叼着烟看小说,油漆店女神已经按照家庭信仰换上了新寡的长袖黑裙、手套和黑色面纱,遮住了全部裸露的皮肤。
丧服时间大概要持续两年之久,但城市时间流速更快,所以只需要一年,在恪守传统的层面,功利又灵活的城市往往没有乡村那么执着。
除此以外,加纳利就对守寡这件事没有更多的约束了,因为加纳利皇室自己就不太坚持,有着不止一次的皇室女性在丧服时期再嫁或偷情的记录,唯一被全体纳利人认同并坚持下来的习俗,是亲人去世后三年内不吃樱桃……但却可以喝樱桃酒。
珀薇太太站在厨房与守车相连的门口,看着铁轨上远去的秋日群山静静伫立,背影里没有格式化的悲痛欲绝,只有尚未适应新常态的茫然。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因为亲人去世不是一场倾盆大雨,而是一个漫漫长长的回南天。
把珀薇太太带上火车,就跟把她带进折叠车站时一样,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海鸥之家和俱乐部都没有适合她的座位,驻地的姑娘们阅历不足没法时刻共情关注一个新寡的女人,失去牙医的诊所已经被严重毁坏,德尔女士每天都要跟车。
最后还是德尔姨拍板,把小寡妇带上炊事车帮厨,珀薇太太本人也没反对,就这么穿上黑裙跟着一车男的出来散心了,留下维克托代为处理诊所残局和牙医的后事。
被呼噜声吵到睡不着的雅克来餐厅找茶喝,因为昨晚跟着开枪战斗,沾染了不少硝烟味儿,所以肉猫也很给面子的没有躲避他捞过来的手。
经历过一场真正的并肩作战,在车组面前已经不再顾忌世家教养的雅克,打着呵欠看了眼怀表:“按照时刻表,我们十点之前就能通过巴耶赫利,三点前就能抵达库里雅博尔。”
李铁:“我们今天只走一个单程,晚上在库里雅博尔过夜,顺便参加一位大人物的婚礼。”
雅克:“库里雅博尔……大人物?”
李铁想起伊利亚的独特样貌,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应该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你一定会对此深信不疑。”
雅克:“你早上搜罗的那些东西,都是给婚礼准备的吗?”
李铁:“大部分都是。”
原身记忆中融合最深刻的那一部分在李铁脑中泛起:“我上一次参加婚礼还是八年级的夏天,第一次去孟铎港,第一次坐在火车里面,而不是远远地观看它冒烟奔跑。”
“群山和原野在视线中飞退,所有难得出门的旅客脸上,都带着笑容,像过节一样。”
“我第一次吃到火车上售卖的食物,第一次看到锚地驻泊的军舰。”
“我在婚礼上,生平第一次吃到了冰淇淋。”
说到这里,已经分不清是原身的回忆,还是自己的回忆,抬起森林幼猫的爪爪握手,眼里露出童稚记忆中共性的惊奇。
李铁竖起一根手指:“一口,只是一口,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甜蜜的魔法。”
“那是冷气和香甜交织在一起的烟花,口感绵密到无法形容的美妙。”
雅克闻言眯起眼睛,怀念地咂咂嘴:“就算到现在,除了加纳利皇宫也依然只有孟铎港才能见到冰淇淋,连裘瓦城都没有,更别说吉尔玛拉,我上次吃还是在布朗尼亚。”
亚措摊摊手:“我不止一次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我没有见过。我们小的时候,冬天会把果汁、牛奶和蜂蜜搅在一起冻成薄冰,然后敲碎了夹在吐司里,也很好吃。”
叫做布兰的突击工兵突然问道:“夏天也有冰吗?”
亚措:“你忘了吗,托尔喀拉最高的几座雪山就常年不化。”
布兰:“那,冰淇淋是一块冰吗?”
李铁:“更像冬天在屋子里刚刚开始缓化的厚奶油,但是不腻,用香草和蜂蜜调味,厚奶油里再藏一些美味有弹性的布丁,表面点缀浆果和坚果,用饼干或者其他脆饼挖着吃。”
布兰眼睛blingbling满怀希冀地问:“德尔女士,您会做吗?”
德尔放下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布兰:“你有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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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号装甲列车开进“魔王之碗”的时候,车站依旧繁忙,运粮列车跟在各式各样的巡逻列车后面进站,带着程度不一的遇袭痕迹。
李铁指着运粮车对雅克说:“你说我们在这条路上,是不是用错了诱饵?”
雅克:“巴耶赫利到矿点和村庄的路段确实没什么邮车。要不我们也挂粮食车试试?”
李铁:“我们没带货车啊,只能下次了。”
雅克:“我去打个电话问问,库里雅博尔明天有没有粮食计划。”
李铁:“你能凑一列空车也行,我们直接编组拉过去,用完再还。”
雅克摆摆手朝着巴耶赫利的车站调度室走去:“交给我。”
看见命运号进站,而一块走过来的老马和图熙准尉,李铁从车上拎下两个背囊交给图熙准尉,然后给两人互相介绍。
李铁指指老马:“马克西米连·魏斯,旧废堆场管理员。”
又指指图熙准尉:“霍比·斯蒂尔札艮·图熙,护路军准尉,军械管理员。”
“图熙准尉被指派到巴耶赫利车站组建新的后勤点,他在孟铎港的同僚也很可靠,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们以后应该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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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比,这是我从坦普准尉那里刮来的军官被装和一些日用补给,你跟黑瑟可以拿来应急。”
下巴上已经冒出胡茬的图熙准尉乐呵呵地接过背囊,交给身后的黑瑟一等兵。
图熙:“赞美你,‘吉尔玛拉清道夫’先生,胜利女神会一直朝你抛媚眼的!”
李铁:“护路军的消息一向传得这么快吗?”
图熙:“按照军队传统,绰号前面带地名的人,不是歧视,就是壮举,你显然属于后者。”
李铁:“孟铎港的玩具到了吗?”
图熙:“如果皇后城那边过桥够快,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能到,慢的话就得明天早上,毕竟那座桥属于加纳利国铁,和塔尔萨标铁不是一个体系,除非花钱买‘车票’,但联审会的老爷们未必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李铁点点头,对皇后城两岸车站的生财有道,他也同样感触颇深。
马克西米连掏出烟,给准尉和准尉身后的一等兵都点了一支:“昨天说的福利院选址,我琢磨了一下,巴耶赫利并不是个好选择,这里实在是太呛了,我都准备把老婆孩子送回孟铎港,他们在这里很不适应,一直咳嗽,起疹子。”
李铁郑重地对图熙准尉叮嘱了一句:“准尉先生,如果你想舒舒服服的领取退休金,到六十几岁还有和酒吧老板娘说荤段子的机会,请务必记住,不要喝巴耶赫利的井水,不要吃当地采摘的蘑菇和水产,皇后城的最好也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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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水油沙补给完成,雅克也以协助名义在车站调来了几节敞口货车。
站内编组完毕,李铁告别老马和图熙,留下熟悉巴耶赫利的剑鱼号司炉小里尔克,在他即将远离油漆店女神的幽怨目光里,让他和母亲玛莎一起搜罗那些愿意接受救助的失怙孤儿,等明天中午列车返回吉尔玛拉时,连同戈多兄妹俩一起带回海鸥之家,等这边福利院选址有眉目了再接回来。
命运号在一声长笛中开出巴耶赫利,“魔王之碗”的浓烟很快被森林净化以后的人间清新取替。
步履不停越过伐木营地小站,越过农庄集市小站,列车继续在落英缤纷的景色里穿越莽莽群山。
突击结婚的风潮,正随着预备役登记的消息迅速吹遍铁路沿线,每个车站附近的农庄集市,都有几伙人抬着靴子载歌载舞,面目尚显青涩的男女被仓促推上成人礼的祭台被迫营业,内心惶恐又欢喜。
抬头看完窗外喜剧,低头是眼前生活。
由于清扫战斗一直持续到天亮以前,很多人没吃早饭就开始补觉,当厨房烹饪的食物香气飘进相邻的宿营车,被嗅觉唤醒的辘辘饥肠就让所有人起床排队上厕所。
珀薇太太跟不上德尔女士追求效率的干活节奏,平时精巧细腻的居家厨艺在炊事车的大锅饭里也失去用武之地,只能一边适应一边做点端汤倒水的小事情。
尽管有“丧服威慑”的传统认知加持,勤务班的小年轻们依旧逃脱不了荷尔蒙的命运支配,吃个午饭都能吃得臊眉耷眼,走路直不起腰,但士气也在肉眼可见的往上窜,机枪车里一点五倍速的《喀秋莎》,已经循环好几遍,珀薇夫人担心他们把嗓子唱坏,送了一次茶水,结果就是大白天的把《雏鹰之歌》也显摆了出来。
餐厅里一群过来人,各自端起橙色或深红的茶水在内心感叹,年轻真好啊。
巴耶赫利到库里雅博尔路上的蟊贼个体户和小团体,似乎已经记住了命运号三节棍的独特外表,知道这辆车上没有好人,一群脾气暴躁的凶徒见不得老实人在山间奔跑,一言不合就开枪取乐。
以至于今天的巡逻线上几乎都没什么插曲,只有一个人不知深浅刚刚闪出隐蔽处,在勤务班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被后面的同伙抓住领子又拽了回去,气的一心等待表现机会的小公鸡们,对着掩蔽处的大石头就扣动扳机打了一串岩屑崩飞的招呼。
该说不说,勤务班这眼到心到手到的枪感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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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雅克预计的时间差不多,下午三点前抵达库里雅博尔,佩恩也正在站台上注目等待。
李铁:“日安,佩恩,今天真是个举办婚礼的好天气,不知我们有没有迟到。”
佩恩:“日安,先生,您来得正是时候,新人们正在履行家礼,要到日落前才能开始集体晚宴,正好您可以先跟麦索先生聊聊,村子里最近变化很大。”
李铁:“还是上次那条路吗?”
佩恩:“是的,先生。”
李铁闻言带着佩恩往机车方向走,那地方皮尔曼和拉芒没去过,只能自己亲自开。
“上车吧,咱们一起过去。”
佩恩点头,但还是恪尽职守地前后观察,吹哨,打旗,待到命运号鸣笛回应时,才紧走两步,拉着扶手踏上这辆外观奇特的机车司机室。
命运号改造之后的锅炉和火箱尺寸都很大,司机室也同样宽大,容纳四个人完全不会感觉拥挤。
佩恩看着司机室增设的枪架,越发感觉这一车人里没有善茬。
白天视野好,从稍高的路基上远望村庄,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村子边界上越修越多的坚固粮仓,粮仓外越来越完善的栅栏和沙袋,还有麦索先生庄园坡顶的风车磨坊,偶尔有微小的闪烁亮起,那是望远镜反射的光芒。
最大变化来自村子四周的黑烟和忙碌的拖拉机。
拖拉机拖曳着奇怪的犁铧,犁铧后面是不断延长的壕沟。
李铁指着那几道黑烟向佩恩询问:“那里是什么?”
佩恩:“冒烟的地方是砖瓦厂和蒸汽磨坊,因为有太多的房子要盖,我们正在尝试自己烧制砖瓦;把小麦磨成面粉,也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我们还要建一个小型的农机厂,‘奥卡库里’要在这里建设崭新的农业秩序,和塔尔萨人自己的村庄。”
通往村庄的窄轨铁路也被挖断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正在环绕成型,切断所经之处的一切进村通道,无论是铁路还是马车路。
列车通过壕沟上架设的轨道翻板,就算真正进入了被村子接纳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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