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天无二日
“少年人阳气足，这春酒虽好，莫要多饮。”
说到这里，公孙杵臼眉头微皱，忽而冲着元鸣说道：“你小子竟然破身了？！什么时候泄了元阳？”
瞧这话说得！什么破了身？我这叫不慎失身好不好？
元鸣无奈，只得简单提了几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况且，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肯定，当初自己在那秘境当中所遭遇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听完元鸣的离奇遭遇，公孙杵臼嘿然一笑，说道：“想当初，老夫给你测字，曾经下过断语，你可曾还记得说了些什么？”
元鸣摇了摇头，时日良久，哪里还曾记得瞎子的胡说八道？
公孙杵臼瞪着瞽目，摇头叹息道：“想当年，有多少人为了请老夫算命测字，千金而不得。而老夫白送你的断语，你竟然……忘了？！”
元鸣撇了撇嘴，暗自忖道：这有什么稀罕！我又没有求着你给我算命？
公孙杵臼沉默片刻，伸出细长宛如枯枝一般的食指，敲着桌面说道：“当初你写了一个“鸣”字让老夫给你测，末了，老夫送你四句偈语。要知道，这四句偈语乃是你命理中所显示出来的，非是老夫凭空捏造。”
顿了片刻，公孙杵臼喟然长叹，续道：“命理一事，所谓心诚则灵，你可要记着用心体会。这四句话你虽然忘了，但老夫却依然记得很清楚：遇水则生，乘风化龙。逢渊乃止，入墓而鸣。切记切记。”
公孙杵臼说得玄乎，元鸣也就懒得动脑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管它真假，以后且留意就是了。
……
一壶酒很快就喝下了肚，那屠夫一般的店主又给上了一大铜壶酒。随着“咣当”一声，酒壶重重地砸在了方桌上，店主鄙夷地扫了孔亿己两眼，嘴里嘟囔着走了。
孔亿己皱着眉头，没有理会店主，眼睛却盯在铜壶上，如同看见了心仪女人的酥胸，沉醉其中而久久不能自拔。看到最后，孔亿己更是索性伸出双手，抱着铜壶摸了起来。
“老孔，一个酒壶有啥好看的，看得你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元鸣伸出手掌，在孔亿己面前晃了几下。
孔亿己长出了一口气，击掌赞叹，说道：“好壶！”
孔亿己这厮，算是什么竹竿鸟人！批评人家的酒劣，却夸赞人家的酒壶好，典型的没事儿找抽型。
瞧着元鸣不解的模样，孔亿己大手复又抚上铜壶，揉来捏去，反复摩挲，解释道：“小元你看看这铜壶，嘿！瞧这造型，这手感，这纹路……简直绝了！你知道吗，这铜壶并不是由普通的模具浇铸而成，乃是用一块铜胚纯以铁锤一记一记敲击出来的，期间绝无停顿，一气呵成，如此神技，近乎道矣！”
元鸣顿时吃了一惊！
这把铜壶竟然是一块铜胚一刻不停地敲击出来的？世间真有如此高明的铜匠吗？
公孙杵臼嘿嘿一笑，说道：“终于看出来了？师叔本来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谁知道你上来就乱说酒劣，生生把人家给得罪了！”
“朋友？”
“不错！”公孙杵臼点了点头，解释道：“此处店老板在这里卖酒怕不有十几个年头了，若不是当初从这把铜壶上看出一些端倪，跟你一样，打死老夫我也不会相信金门的这帮泥腿子除了打铁竟然还会酿酒！”
千、巫、尸、皮，偷、金、幻、乞，是为八大旁门。
八大旁门自成一统，各有绝技。
世人常谓“役鬼拘魂，炼体隐身。神手探秘，续髓锻金”，说的便是八大旁门各门中的不传之秘。其中，金门是下五门中精擅冶金炼器的偏门。
想不到在这南阳郡城之中，竟然又会遇到八大旁门中人，而尤其令大家惊奇的是，金门的酿酒之法竟也丝毫不输于其冶金之术。
孔亿己双目中神光大亮，喃喃道：“市井藏龙！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甚好，待会儿可要好好和这家伙亲近亲近。”
公孙杵臼仰脖又干了一碗酒，放下酒杯，冲着元鸣说道：“记得之前你曾经向我学习过测字之法，时日长久，如今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前辈所传授给在下的卜算之道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只是小子愚钝，恐怕领悟得十分有限啊！”
孔亿己哈哈大笑，说道：“师叔出身于大衍派，于卜算一道在大衍派而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况且测字占卜乃是窃取天机之术，小元你才学了多久，竟也敢奢谈领悟？”
公孙杵臼摆了摆手，说道：“记得就好，那我来考一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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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伸出干枯的食指，蘸着酒水在方桌上写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春”字。
“既然今天我们喝的美酒御赐名字“三阳春”，那就测一个“春”字吧！”
“春”字？
元鸣皱眉反复上下地看了许久，不得要领。
他揉了揉下巴，瞅着孔亿己和公孙杵臼半天，忍不住期期艾艾地说道：“这“春”字吗……拆开来看，是为“一天一日”，又或者可说是“一日一天”……”
忽然元鸣一拍脑袋，讶道：“不对不对……难道说是“三人日”？哎呀，公孙老儿，你这厮好特别的口味……”
公孙杵臼嘴角下拉，鄙夷地摇了摇头，向孔亿己说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看来元小子自从破了身后，现在满脑子都是“日”字！小孔，不如你也来说说看。”
“春”字看起来简单，但在公孙杵臼这个层次的人眼里，万物皆卦，自然是大有深意。
孔亿己思量片刻，斟酌着说道：““春”字拆开是为“天人有日”，难道说……这里面有进阶“天人期”的玄机？”
真特么能装神弄鬼！
元鸣在一旁摇头，嗤笑不止。
“天人”境乃是当今修行界中最高的境界，乃是修士修道进阶的终极目标。区区一个“春”字，能够揭示出什么进阶天人境的玄机？公孙瞎子这厮，惯以故弄玄虚示人，其实纯粹是胡说八道而已。
公孙杵臼点了点头，说道：“日有所思，言之有理。测字之术，是能体现出一个人心境的，看来小孔你是将未来目标定为“天人”之境了。年轻人有点志气是好事，“天人”境乃是仙凡之别，普通修士想要得窥仙机，虽然手段多样，但殊途同归，最终还要看自身资质。”
“而修行究其实质，说到底无非是阳极阴生或者阴极阳生的阴阳转化而已。这一点，小孔你要仔细体会。师叔我年纪大了，身体也弱得很，这一辈子“天人境”是别想了，但你，还是蛮有希望的。”
孔亿己正襟危坐，沉思半天，忽而问道：“那依师叔来看，这“春”字何解？”
公孙杵臼翻了翻白眼，嘿然笑道：““三阳春”既然是皇帝御赐的名号……牵扯到了朝廷帝室，这“春”字吗，在这里自然就是“天无二日”的意思了。”
“天无二日？”
孔亿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脸色严肃，抱拳说道：“当今皇室元家绝学正是“大日龙拳”……这“天无二日”难道说是皇权有变，天下要改朝换代了吗？小孔愚钝，还请师叔解惑天机。”
公孙杵臼微微摇头。
他灰白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前方，也不知看向哪里，半晌后，方才淡淡地回道：“你都说是天机了，那么天机自然不可泄露。”
元鸣冷哼了两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测个狗屁字，打哑谜一般。”
“怎么，老夫说你测字一术学艺不精，这便恼羞成怒了？”
元鸣辩解道：“测字有什么好学的？无非自圆其说，信口开河罢了！此乃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其实我最擅长对联，要知道，这对联一道才是国粹，乃是真正的大家之术，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文化素养……”
公孙杵臼莞尔笑了，说道：“既然小元于对联一道如此自信，那么我们便对个对子好了。”
公孙杵臼眨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忽而指着墙上那副年代久远，已被烟熏火燎得有点发黄的水墨画，说道：“老夫眼神不好，就以这幅画出个上联吧！嗯……武松打黑虎。”
墙壁上挂的这幅画约有五尺见方，虽然年代久远，又屡经烟火燎烤，早已经变得黑黄相间，周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从画面上来看，还是依稀能够分辨出高壮的松树，虬枝繁茂，天上月明星稀，松树下彪悍的武松正和那凶猛的黑虎抱着滚作一团，在玩命地搏斗厮杀，直看得元鸣心神紧张，呼吸顿止。
画面中的武松敞开衣襟，露出满是胸毛的壮硕上身，怀中黑虎额头的“王“字纹路栩栩如生，可见画师功力深厚，技艺不凡。
好端端的一副“武松打虎”的图画被方才店家的一番另类演绎，似乎已经变了味道。公孙杵臼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上联？
元鸣沉吟片刻，忍不住四处打量。
在“武松打虎”图画相对的墙壁上，还悬挂有另外一幅图画，与画风彪悍的“武松打虎”大相径庭，竟是一副浓情蜜意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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