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真仗假仗（一）

张平脸色发白，喃喃自语：“我早就说过，不要惹那东虏，不要去毁路，不要搞这么多大炮，放他们安安稳稳过去也就是了，现在怎么办？一旦城破，那敌人必然是要屠城的，鸡犬不留啊”

张鸣鹤脸上有一道刀疤，那是以前跟随大同总兵王朴剿匪时留下的，闻听此语一下子就变了形，让整张脸都显得狰狞万分，直接怒吼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先把敌人打退再说，我说张县令，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再敢违抗总督大人命令，小心重蹈藁城覆辙”

张平当然知道那藁城县令的结局。

牙一咬，一跺脚就走向了乡兵将领所在的地方。

这些人几个月前还只是个稍有体面的普通人，或为弓兵，或为马快手，或为秀才，或者就是稍有勇气的团操民壮，大战一起，在这位张县令的带领下，糊里糊涂就成了一个个的“领兵将领”了，每人至少都带着百八十人，多的甚至有500人。

几场仗打下来，大家都渐渐熟悉了战场情况，觉得不过如此罢了。

可今天的仗还是没底。

张平虽然内心也慌，可嘴皮子还是非常溜的：

“大家不要怕，不要慌，别看敌人那么多，可他们都是兵无战心，正着急忙慌地回老家呢，而且孙总督的18万大军就在二十里外的地方看着，他们也不敢全力攻城的，咱们只要守住这两天就行。

记住之前教你们的，敌人只要过了祢衡亭的位置，对准人群就是发炮，咱们手里的炮射程短，质量也不行，一口气打个五六炮就好，这个事主要还是看大同兵的那些个大炮。

如果有人攻城，也不拘是不是鞑子，就是一个打字，300步内弗朗机，再近射箭、放铳子，城下就滚木礌石招呼，敌人会放重箭，到时记得拿盾牌、放悬户。

一定要记住，外面那些人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同乡，那都是敌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他们是来抢你们的家财，杀你们家人的，一定要这样想才行。

张成、林虎你们两个各带300精锐，一边督战，一边随我杀敌，有敢临战脱逃者杀无赦，敌人只要上了城，照事先演练的法子，一定将其赶下城去”

张成是张平的家丁，武艺高强，现在也带上兵了，林虎则是本县的一个弓兵，因技艺精湛、杀敌勇敢被张平看重也被赋予了重任。这600人相当于张县令的中军，一半多的人披着奇奇怪怪的甲胄，是张大人指挥守城的核心力量。

众人木然的听着命令，内心忐忑不安，不少人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张大人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张鸣鹤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反复交代，大声喊叫，“大家不要怕，待会按照我的命令发炮就行，敌人红衣大炮不多，又要应对孙总督，不敢长呆的，咱们主要就是封路和支援城下的地面战斗，其他的交给张县令”

就在德平县上下同仇敌忾，准备抗击敌人的时候，清军后卫的一场大战似乎也正要爆发。

孙传庭大军精锐齐出：

中间是孙传庭抚标外加前宣大督标的火铳兵，一共有数千人，严严整整的，由大将郑嘉栋率领，火铳兵身边则是长矛手、刀盾兵等护卫武力。左边是秦军与宣大军的骑兵部队，由新任三边总督郑崇俭和新任宣大总督张福臻率领。右边是关宁军的骑兵部队，由总监高起潜和前锋镇总兵祖大寿率领。孙传庭和曹化淳亲自率领孙守法部骑兵、曹变蛟部骑兵、左良玉部骑兵、京营孙应元部骑兵和炮兵等居中。

郑崇俭本是随洪承畴入卫的宁夏巡抚，在路上得知自己升了官，还是皇帝亲自委任的，自是惊喜异常；张福臻则是前不久才刚到任的，因为山东高密老家有敌情，为了赴任他绕了好大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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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守法是孙传庭麾下最强的骑兵战将，是生擒高迎祥的核心主力；曹变蛟更是威震天下，人称小曹将军，骑兵冲阵号称无敌；左良玉部骑兵则是以规模大、战力强著称，是之前剿匪战争的核心主力；孙应元则是曹化淳一手提拔的勇卫营战将，之前也是战功累累。

经过一番团练后的明军，果然是衣甲鲜明、军伍整肃、杀气腾腾。

大军缓缓向后卫的豪格部逼近。

听闻消息，多尔衮差点气笑：

好你个孙传庭，跟我玩这一招，老子是被吓大的？从来只有我跟别人玩这种恐吓战术，今天你还跟我装？有种你在济南城下就跟我决战？现在看我军拿着放不下的坛坛罐罐，你就来抖威风了？

不过，还真就不是和对方梭哈的时候，一是累赘太多，二是城头还有大炮的威胁，三是地点不对，自己的最大优势无法发挥。

沉思片刻，这位聪明王就做出抉择：“命令豪格，不得出战，当道扎营，挡住敌人前进即可”

豪格暴跳如雷，可还是乖乖听令行事。

明军大阵中，孙传庭和曹化淳并肩而立，站在元戎车上，各拿千里镜看向前方，显得十分威风，又让人担忧。

曹化淳还是有点担心：“平西伯不怕东虏真来冲阵？毕竟他们死兵强硬，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事”

孙传庭笑道：“多尔衮不会真来的，他怀里价值连城的海量物资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才是那个穿鞋的，咱们反倒是光脚的。

可实际上咱们也不敢真的进攻，毕竟对方实力强横，即便有城头火炮的支援，真打起来胜负也难料，所以这只是场气势之争，用以提振我军士气，还远不到拼命的时候。但这种气势之争必须建立在咱们敢豁出去的基础上，所以我军必须出营列阵，还要缓缓逼进，到了时候还要不惜一拼”

曹化淳不禁暗道：

两只老狐狸！

拿着几十万人的性命在斗气势，真敢想呐，两方的皇帝知道后会不会发怒呢？

这算不算打假仗？

要不要报上去呢？

“大战”终于开始了，不过却“水”得很。

清军一边冒着炮火驱使几千壮丁填平道路，一边调动几门红衣大炮和普通的重炮掩护，又驱使一些老百姓填护城河攻城，城上也开炮、放铳、放箭还击。

城头上，张鸣鹤和张平看着潮水般涌来的人颇为头疼，一些乡兵还是下不去手，打鞑子他们没二话，可对着不久前还是乡亲的人开火却实在有点……张平只得亲自开炮轰杀了一群人才把这些人“唤醒”。又身穿铠甲，手按腰刀，不断地在城头来回巡视，大声呼喝，鼓舞士气，同时密切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红衣大炮到底射程远，威力强大，不到半天，城内居民和士兵都有多人受伤，城池也多处损坏，好在主将没怎么受伤，还能指挥将士们封锁官道和桥梁。

清军的攻势看似猛烈，但实则试探居多，同时也是在消耗敌人火药。张鸣鹤和张平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命令士兵不要轻易浪费弹药，要等到敌人真正靠近时再进行精准打击。

中午时分，大约不到千人的真虏开始行动，看样子估计有三个牛录的兵力，众人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后方孙传庭大军的炮声也响了，显然是对德平的应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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