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暗花明
城中酒市,行人渐少。
街边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只有些许运酒的马车在缓缓经过。
陆缺看了一眼路过身边呢马车,转身进入了旁边的小巷。
一个不起眼的酿酒坊,坊内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庭院。
酒香是这里唯一的味道,陆缺揉了揉鼻子,若是长久的生活在这里,人恐怕是要一直晕乎乎的。
轻轻推开门,不大的庭院里生长着一颗榕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几个小躺凳。
一壶好酒,一叠花生,一个悠闲的老者。
陆缺走到桌前,顺着老者的目光看向天边,一轮弯月高挂,几颗星辰点缀,万里无云,微风阵阵。
“师叔好兴致。”
“没几年光景了,你还不让我闲两天?”
陆缺微笑坐下,拿出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上一杯,放在鼻前轻轻一闻。
“这是加了花蜜的上等春酿,我还是喜欢这个。”
丁老笑道:“春酒香醇可口,秋酿桂酒椒浆,你还是不懂酒,你要是懂,就应该都喜欢。”
陆缺没有喝酒,放下酒杯道:“师叔可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丁老靠在椅子上,在袖子里摸索片刻,拿出来一块绣着山茶花的丝绢。
丝绢上的山茶花绣工精湛,针线紧密、凹凸有致,至少用到了十种以上的天然蚕丝,这等绣工,只有极为富贵的人家才用得起。
而且就在丝绢上,还残留这淡淡的香味,陆缺眼眶微微一合,仔细闻了闻这香气,一种熟悉的淡淡的甜味。
丁老缓缓道:“邪教对本门人员防范极为严密,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查到点别的,这手绢的主人,名叫薛引,早在两个月前秘密来到丹州,当时我们并不知晓,直到昨夜,有人见他在边墙附近与人打斗,之后不知所踪。”
陆缺问道:“那这手绢从何得来?”
“就在之后不久,边墙的弟子发现有人从墙外向南而去,追踪上去后,见到了几个疑似邪教之人,他们被发现后,立刻离开了,留下了一具尸体,这手绢就是那尸体上的,死掉的人,是薛引的徒弟。”
陆缺凝视着手绢,思索道:“薛引是崖州琼海派掌门,成名多年,继承掌门之位也至少有八十年了,崖州距离丹州超过万里,他为什么会突然到丹州来?五方真君的信徒虽多,但对其余各州的影响很小,琼海派乃崖州第一大门派,薛引是邪教信徒的可能几乎为零。”
丁老端起酒杯轻轻点了一口道:“所以他一定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陆缺端详着手帕道:“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是谁给给他的理由?”
陆缺双目灵光一闪,起身道:“我要去验证一件事情。”
丁老点头道:“别闹出太大麻烦就行,我还想多活几年。”
陆缺轻笑,拜别离开,丁老虽然是石真人的师弟,但两人天赋差距太大,石真人已经成就绝顶修为,修真界难遇敌手,寿元也可达数千年,而丁老多年来在合体期难以进步,早年多次出手负伤,再加上强行冲击大乘,寿元消耗严重。于是在多年前申请调任,在丹州养老。
如果不是这次五方真君只事闹的太大,丁老怕是根本就不会理会。
陆缺离开酒坊后,隐去身形,快速来到云台正殿内。
云台上下亮起无数灯火,将一座座大殿楼阁照的如同白日。
陆缺直接出现在正殿内,一股胭脂和酒香混杂着钻进他的鼻子里。
皱着眉头,挥手把味道驱散,陆缺神识扫过云台,发现崔浩就站在正殿门口,一察觉到神识立刻就看向殿内。
“属下,参见首席。”
看着直接就要跪下的崔浩,陆缺抬手把他拉起来。
“我要你查一个人。”陆缺并不废话,“崖州薛引,此人出现在丹州,我要他所有出现过的地方,去过那个地方的人,有那些可疑的行踪。”
崔浩恭声道:“遵令,首席可是要歇息?偏殿一直为首席准备着。”
陆缺坐到上位,缓缓道:“卯时之前,带消息来这里。”
崔浩领命离开,很快,整个丹州上空穿梭着一枚枚玉简,一个个丹州护卫连夜收集起各自管辖区域的资料。
城内一处荒废的府邸,房屋年久失修,府门没有匾额,一张发卖的告示不知贴了多久,字迹模糊,纸张残破。
借着月光,吴桐摇摇晃晃的从街边走来,看了一眼门外的告示,砸吧砸吧嘴,把告示撕了下来。
废宅的大门上连锁都没有,两侧的门板锈蚀,推开时传出刺耳的尖鸣。
吴桐闭着眼睛,眉头皱成了川字,等声音消失才睁开眼睛,从开了一个小口的门缝里挤进去,连门都不想关。
这个院子却是荒废多年了,遍地都是杂草,树木无人修剪,已经顶破了几处房檐。
走在府里,吴桐熟门熟路,踩着落叶和杂草,来到了内院的厢房。
这间厢房一样的破败,房顶都漏了一个大洞,月光透过瓦片照到屋内的桌子上。
这张红木桌子,和桌子上的剑穗,就是这个屋子里最干净的东西了。
红白绿三色丝线,编制成一条蛇形的剑穗,剑穗上还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坠。
吴桐拿起剑穗,在手里晃了晃,目光微微眯起,嘴角不经意的勾起。
噌噌
两枚飞针从门外闪电般疾射来,吴桐大袖一甩,长袖瞬间如铁板一般,将两枚飞针拍落。
屋内吹出一阵微风,黑暗的角落,一个人影逐渐显现,缓缓走了出来。
穿心箭,薛邵。
箭非箭,实为银针。
此人一身深蓝,目光深邃,面白无须,似有些许病态。
吴桐将剑穗收起,打量了一下薛邵:“你拿着我的信物,别告诉我就是想试试我的身手。”
薛邵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咧嘴道:“前辈勿怪,最近遇见的歹人太多,不得不小心谨慎。”
吴桐站在门口,盯着薛邵并不说话,一副等你说正事的样子。
薛邵赶快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家父来丹州前,曾收到这样一个木盒,素闻前辈见多识广,晚辈听闻前辈就在丹州,便立刻联系上了前辈,还望前辈肯出手相助。”
吴桐身手,木盒飞入手中,略微一打量:“雷神木,确实是丹州所产,但上面刻的东西我没见过,这里面装的什么?”
“不知,家父取走盒中之物就离开了。”
吴桐把木盒扔给薛邵,背着手道:“最近丹州有很多人都是被邪教所吸引,你怀疑你爹去找那个五方真君了?”
薛邵恭敬一拜:“前辈,家父和您相识多年,如今可能身陷囹圄,还望前辈相助啊。”
吴桐轻笑两声:“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就跟你去查查,你有什么线索吗?”
薛邵抬头,目光深沉:“云台。”
吴桐没想到居然是云台,华云宗行走的官邸。
并且薛邵还透露了一个令吴桐极为震惊的消息,就在不久前,华云宗行走赵丹,同样收到了一个木盒,只是不被常人知晓,薛邵也是在调查木盒时,偶然从一个五方真君教徒的口中得知,那些木盒,居然是五方真君送的。
云台防卫何其严密,不仅有阵法保护,还有上百护卫日夜巡逻。
两人在云台外远远观望,吴桐拿出一个葫芦,喝了两口道:“赵丹既然不在云台,那现在云台是谁在主持?”
薛邵趴在飞檐上,盯着云台下层路过的几个护卫:“我听闻就在前几天,华云宗派出了使者秘密前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华云宗的人肯定已经接管了云台,也在调查此事。”
吴桐把葫芦一收:“那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薛邵疑惑:“我们不是要去云台调查赵丹收到的东西吗?”
吴桐笑了笑:“既然华云宗也在查此事,为什么不和他们合作呢?”
“华云宗怎会这么好心帮我们,我甚至怀疑,那邪教就是华云宗弄出来的,只为了完全掌握丹州。”
吴桐不屑的笑了笑:“华云宗掌握丹州还需要养一个邪教?”
这时,天边一道紫色的长虹越过他们头顶,飞向云台。
薛邵看着长虹:“那是谁?”
吴桐缓缓道:“丹州护卫统领,崔浩,看来我们不用进去了,等着吧。”
“等什么?”
“等他们出来。”
薛邵急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吴桐坐在屋顶,看了看东边:“天亮的时候。”
无需等太久,此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一道光芒缓缓升起,撕碎夜空,把整座丹州城染成金色。
崔浩在进入云台后不久便再次出来,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薛邵看着两人向东去:“那是谁?”
吴桐瞄了他一眼:“跟上去就知道了。”
崔浩和那人并没有从天上过,而是混迹在人群里,快速的穿过城区,从东边出城。
路过三岔口,陆缺看着恢复原貌的道路和客栈,心道:“看来杨林给的钱还挺足。”
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而是一路向东,在更远的地方。
出城之后,两人的速度明显加快,离开大路,在山林间穿行。
崔浩带来的消息非常详细,这些消息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才能收集到的,推测出薛引进入丹州地界的时间,在哪里停留,见过那些人。
其中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除了三个人。
赵丹、老板娘,还有神秘的男子。
那个神秘人一直不曾露出面目,修为来历一概不知,但老板娘会和薛引见面,却是引起了陆缺的兴趣。
从一开始就知道老板娘在招揽人手,此刻似乎已经能猜到她是想要做什么了。
丹州城东三十里,高手瞬息可至的距离。
这里有一个小镇,平原上,良田阡陌纵横,几百户人家坐落在平原中心。
小镇南边,一排排砖石搭建的磁窑绵延数里,规模比小镇本身还大。
磁窑中,一条小河穿梭而过,清晨,一大半磁窑正冒着白烟,一条宽阔的大路向西直通丹州城。
这里就是丹州最大的窑厂,为丹州繁荣的酿酒作坊提供酒壶酒缸。
想到在云台仓库内发现的酒壶,壶盖上的信物,陆缺感觉这层层迷雾,撕开了一条小口,得以窥见其中的秘密。
窑厂一角,有四座磁窑,本应是连成一体,但此刻,这四座磁窑已经化为废墟,砖石碎裂一地,还留下了一个深坑。
崔浩与陆缺站在平原外的小山坡上,远远望着窑厂。
一枚玉简飞来,崔浩身手接住,眉头渐渐皱起:“一个时辰之前的消息,此地还是完好无损,怎么……”
陆缺摆摆手:“无妨,他们当然也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崔浩将玉简收起:“首席,这窑厂就是薛引最后到过的地方,也是……也是赵行走最后出现的地方。”
陆缺嘴角勾起一抹笑:“所以你之前并不知道?”
崔浩赶快低头拜下:“属下无能,请首席治罪。”
陆缺看着广袤的平原,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轻敲打:“这并非你的问题。”
五方真君的教徒对丹州的渗透可能长达数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被两代丹州行走发现,更何况是隐瞒一点行踪。
崔浩抬眼小心的一瞥陆缺:“首席,我们可是要去看看?”
陆缺的修为不知不觉散开,将二人的行踪遮掩,眼中轻松又自信:“不急,我们再等等。”
陆缺要等的人就在他们的后面,远远跟着他们的吴桐和薛邵。
“他们不见了。”薛邵站在山坡下的一块巨石上,“接下来怎么办?”
吴桐捋着胡须,嘿嘿一笑:“你说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薛邵眼中不耐:“还能为什么,他们那个失踪的行走赵丹。”
“没错,赵丹乃是丹州行走,他们既然急匆匆赶到这里,肯定是有线索。”
薛邵跳下巨石:“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东西离开了。”
吴桐轻笑:“他们根本没去窑厂,如果不是别的原因,那就是窑厂被毁,他们觉得没有调查的必要了。”
薛邵看着几里外倒塌的磁窑:“我们去看看!”
吴桐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长剑,向磁窑走去。
清晨的平原上还有些许雾气,地面的碎石砖块都湿漉漉的。
站在磁窑边缘,吴桐拿出葫芦喝了两口酒,薛邵则跑到废墟中间的坑里,四下查看。
吴桐手上拿着葫芦,眼睛不经意的扫过磁窑周围的一圈白色石灰,这里已经被人隔离开来,周围的磁窑都没有开工,因此也没有人经过这里。
薛邵找了一圈,一脚将坑里的一块砖头踩碎:“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早就清理干净了。”
吴桐挂着笑容,眼角微挑:“他们倒是清理得干净,不过我想知道已经都知道了。”
薛邵皱着眉头不解:“什么?”
突然,从旁边完好的磁窑一侧,一个红色花瓣组成的手掌猛然轰向薛邵。
薛邵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转身躲开时,几枚银针射出,在手掌前炸开。
满天碎花散落,又迅速凝聚成一条条花瓣组成的飘带,将土坑中的薛邵包围。
一道剑光闪出,花瓣被劈开一道缺口,薛邵赶快退到吴桐身边,望向那处磁窑。
吴桐右手拿着长剑,插在地上,左手举起葫芦又喝了一口,一脸平和。
花瓣在废墟边缘飘动,渐渐组成一个人形,待花瓣纷纷落下,程英一身粉色齐腰长裙,从花瓣中渐渐显现,在她右手手腕,几朵鲜红的小花顺着一圈藤蔓生长出来。
吴桐笑道:“赤练仙子的脾气还是这么急躁啊。”
程英露出一丝冷笑,看向薛邵:“道长不在道门修炼,也来管这里的闲事?”
“哈哈,我这可不算管闲事,仙子暗中偷袭,可不是正道所为。”
程英满不在乎:“我出手,还需要讲什么正道与否吗?”
吴桐余光扫了一眼紧张的薛邵:“这人是我故交之子,还望仙子给贫道一个面子。”
程英眼睛微微一动,挑眉道:“道长的面子,我肯定要给,但是这个人,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吴桐看向薛邵:“你偷了人家东西?”
薛邵忙道:“她一派胡言,我何须拿她的东西。”
程英戏谑的看着薛邵:“哦?难道是我的消息有问题?”
薛邵仰头:“你们仙霞派的东西,我看不上。”
程英被气笑,一指薛邵:“那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了,交出船……”
话没说完,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感应到,在场几人后背一凉,心中顿时生出危急感。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黑色,窑厂和小镇、平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流星。
这颗流星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身体仿佛被埋在岩石中,动弹不得。
没有人会怀疑,当流星与他们接触的那一瞬,必定是神魂具灭。
程英手腕上的藤蔓飞快生长,一朵朵红花开出,但即便如此还是比不上流星袭来的速度。
但就在此时,就在这一瞬,流星的旁边,一团明亮的光骤然迸发,流星都被这光芒淹没。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敲击,所有的压迫在这一刻解放,程英身前的繁花散落,透过花瓣,陆缺正站在三人中间,他指尖的灵力慢慢消散,一杆银色的长枪插入旁边的地面。
“又是你!”
陆缺面色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灰色的身影,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具,面具下漆黑的双眼,浓浓的杀气。
手向前一抓,长枪化为灰气消失,从灰衣人手中凝聚出来。
程英手上的藤蔓转动,红色的花朵转变为白色的梨花:“陆兄,你找来了这里?”
陆缺甩了甩右手:“我倒是没想到仙子能出现在这里。”
程英娇笑:“那我运气真好,能让首席救我两次。”
陆缺余光瞥了一眼吴桐和薛邵:“希望没有下一次。”
薛邵看到陆缺时,眼中露出疑惑,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吴桐。
吴桐即便是看着流星时也深色入场,此刻一点都不惊讶,略一抱拳道:“首席,好久不见啊。”
陆缺和灰衣人对峙,没有回头,回道:“道长还是想碰碰运气咯?”
吴桐笑道:“总比坐以待毙强得多吧。”
五人此刻正身处一片灰黑色的世界里,周围还是窑厂,和小镇,但明显不在一个空间。
这正是那灰衣人强大修为的展现,把方圆数里拉进了属于他的结界中,陆缺也是凭借着修为硬生生杀了进来。
灰衣人脚下,土地微微隆起,这是蓄势待发的表现,这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天边裂开一道口子,崔浩脚踏飞剑,从缺口出冲了进来。
“首席,我来助你!”
崔浩身后,一道道蓝色的符纸飞出,组成一个简单的阵法飞向灰衣人。
“华云宗!死!”
灰衣人看到崔浩,身上杀气大盛,挥枪一劈,一道枪风射出,崔浩的符阵瞬间崩溃。
陆缺一道指气打出,将枪风打散,崔浩飞在空中,身后又出现一道道长剑虚影,射向灰衣人。
谁知灰衣人根本不顾飞剑,向空中杀去,飞剑碰到他周围的灰气直接碎裂。
地面上,吴桐一口酒水喷出,长剑一斩,灰衣人身前出现一道裂缝,紧接着酒水化为一道符文,发出金光贴向他。
一个枪花挽出,符文消散,灰衣人枪尖一指地面,吴桐等人身前瞬间一团灰气炸开。
陆缺一手轻握,炸开的威力被限制,随后迅速凝聚成一颗灰色的珠子,左手一掌打出,灰衣人直接架起长枪,猛的冲向陆缺。
将掌印撕开后,一朵朵白花出现在他眼前,花本是美好之物,但此刻这些白花都带有灵力,花瓣边缘锋利无比,碰触到灰气时总能消耗掉一分灰气。
而在花雨中,一部分花瓣发出光芒,定格在空中,灰衣人枪尖一甩,将花雨撕开。
薛邵在躲开灰气的爆炸后,闪身到半空,一根根银针带着灵力射向灰衣人。
灰衣人喉咙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声,枪尖发出一抹金光,众人双眼一闪,视觉消失一瞬,而光芒过后,银针花瓣都消失不见。
灰衣人此刻在空中一顿,看向在天上凝聚出一团剑雨的崔浩,低吼一声,持枪飞去,左手一掌轰出,崔浩的剑雨瞬间崩溃,眼看枪尖将至,一颗灰色的珠子飞到灰衣人身后,轰然炸开。
天上被灰气笼罩,崔浩赶快脱离,身边一把把飞剑再次凝聚。
吴桐把长剑插在地上,双手掐诀,天上出现一只虚幻的大手,抓向灰气。
薛邵看了一眼吴桐,从身上取出一枚食指大小的白玉小剑,祭出小剑,法诀打出,小剑一声剑鸣,射向灰气中去。
大手进入灰气后,突然一顿,灰气瞬间收拢,在灰衣人的枪尖凝聚,一道迅猛的气息射出,大手直接被撕碎。
而白玉小剑,在灰衣人双眼一瞪后,空间一阵扭曲,白玉小剑直接四分五裂。
薛邵脸色微红,一脸肉痛,伸出手,碎裂的小剑飞回他手中,重新凝结,但剑身上出现了许多裂纹。
“金光剑!”
崔浩大喝一声,身边剑影汇聚成一把金色大剑,猛的射向灰衣人。
灰衣人长枪一举,枪尖直接对上剑尖,崔浩在后打出法诀,剑身上一道道符文闪烁,一时间竟然没有被击退。
地面上,一根根粗大的藤蔓生长起来,一片花雨环绕藤蔓,飞快的向灰衣人冲去。
陆缺眼中出现一丝蓝光,右手成掌,向前缓缓一推,灰衣人身边出现巨大的压力,要将他挤出这个空间。
一声低吼传出,灰衣人枪尖发出一道金光,崔浩的巨剑轰然炸开。
而灰衣人枪锋一转,整个人冲向下面的藤蔓,所过之处,藤蔓化为飞灰。
当他落地的那一瞬间,枪尖戳进地面,众人感觉到脚下一股疯狂的杀气就要炸开。
陆缺手掌一收,接着一指点出,在空中仿佛触碰到透明的墙壁,这处空间仿佛被定住,大地猛的一震,地下狂暴的杀气被镇压下来。
众人只感觉这一瞬随意的交手,却是两人修为极限的对决。
灰衣人拔出长枪,眼中毫无感情,只有一团如深渊般的黑。
陆缺收手,注视着灰衣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衣人没有和那些教徒一样的灵力和妖力,反而是一身狂暴的杀气和癫狂意志,陆缺并不清楚五方真君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功法,但他知道一点,这个灰衣人很特殊,他在邪教中的地位很不一般。
“跟邪魔外道说什么废话!”程英手腕的藤环刚才也被毁掉,此刻在手腕处,一朵白色带粉的小花在皮肤上显现,逐渐由虚化实,漂浮在她手边。
崔浩站在飞剑上,脸色有些发白,身旁漂浮着一张张金色符,符纸上符文闪动。
灰衣人并不答话,他头微微底下,一道道灰气慢慢想他手中的长枪聚集。
吴桐脸色有些阴沉:“这就是五方真君座下高手吗?”
陆缺视线一直注视着灰衣人,身上内敛的修为在飞快运转,蓄势待发。
“破!”
灰衣人大喝一声,身边的灰气猛然炸开,掩盖住他的身影,一股磅礴的杀气如同一面墙壁压来。
陆缺双眼发出淡淡的蓝光,向前一踏,直接冲入了灰气之中。
灰气内传来一声剧烈的炸响,灰气消失,陆缺保持着向前出掌的姿势,灰衣人向后退出十几步,停住身形,长枪一指,一道枪风射出。
陆缺闪身躲过,枪风一路撕裂空间,直接把结界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外面真实的窑厂。
而此时,程英手边的花朵出现在灰衣人脚下,花朵隐入地面,灰衣人周围数十步出现一根根藤蔓,开满粉白的小花,一股阵法的压制力量出现。
灰衣人并不在意,头顶上,一张巨大的金色符纸向他压来,灰衣人左手向上一抓,符纸周围出现一道灰色的手印,直接将符纸撕烂。
但也就是这片刻时间,脚下阵法的压力陡然提升,一根根绿色藤蔓从脚下生长出来,缠绕住他的四肢和咽喉。
灰衣人眼中散出一丝黑气,枪刃金光一闪,身上的藤蔓碎裂,但紧接着,碎开的藤蔓开出一朵朵鲜花,一根根金色细丝从花中射出,再次将他禁锢。
就在他又要挣脱时,程英飞到阵法一侧,双手掐诀,两道符文进入阵法,灰衣人脚下的土地似乎变成了沼泽,直接将他半边身体沉入其中。
但杀阵的威力还没显现,灰衣人右手一用力,直接将这一侧的丝线挣断,程英调动修为,阵法快速运转,藤蔓从地面长起,要将灰衣人包裹起来。
吴桐道:“百花杀阵,为何只有一花?”
程英咬着牙:“说的轻松!”
灰衣人实力难测,根本来不及让程英继续催动阵法,陆缺正要说话,一旁的薛邵大叫:“他已被困住,杀了他!”
一团火焰从他手中掷出,他离得太近,速度太快,陆缺刚要抬手阻止,大火已经在灰衣人四周猛烈燃烧起来。
吴桐瞪大眼睛:“住手!”
程英脸色一红,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阵法反噬,程英断掉了和阵法的联系。
陆缺皱眉,闪身到程英身后,一道灵力渡入,帮助程英稳住经脉。
吴桐一掌将薛邵轰开,怒吼:“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干扰杀阵,你找死!”
薛邵有些迷茫,看向阵法,此刻花瓣全都消失,火焰也渐渐熄灭,而灰衣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被炼化了?”
吴桐收起长剑,喘着气喝了一口酒:“他逃走了,蠢货。”
说完,吴桐口中念出一段经文,平复一下心情,今天居然气到出口成脏,太罪过了。
帮助程英恢复片刻,陆缺拿出一个小瓶,递给她:“九还丹,快服下。”
程英出了口气,看着面带关切的陆缺,还有他手上的丹药,一抿嘴,接过小瓶,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湖蓝色药丸。
一道灵力裹着药丸漂浮在她面前,一丝丝蓝色的药力流入她口鼻中。
几个呼吸后,程英脸色恢复如常,只是还有些疲惫。
“多谢陆兄。”程英说这话时,眼睛已死死盯着一边的薛邵。
随着灰衣人离开,这里的空间逐渐消失,众人已经回到了窑厂的磁窑废墟中。
察觉到程英的眼神,薛邵坐在地上,目光躲闪,这时,陆缺轻轻拽了一下程英的衣袖。
回头看去,陆缺微微摇头,程英双眼微眯,接着轻哼了一声,看向薛邵:“你最好不要死在别人手里。”
说完,程英身边卷起一片花雨,花雨消散,程英已离开了这里。
吴桐看了一眼薛邵,又看着陆缺,无奈叹气:“首席没什么想说的吗?”
陆缺叉着手:“前辈这次可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吴桐尴尬笑笑:“仙霞派还是卖我几分薄面的。”
陆缺看了一眼薛邵:“可不只是仙霞派,你们招惹的是五方真君。”
薛邵站起来:“我们就是要找五方真君。”
陆缺眼珠一转,看着吴桐:“看来前辈还有不少事情要告诉我。”
吴桐瞪了薛邵一眼,转头对陆缺道:“陆公子想知道什么?”
此时,崔浩从天上下来,站在陆缺背后,他刚才法术被破,消耗也不小,陆缺看了看四周的废墟:“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回云台再说。”
说完,陆缺灵力散出,将众人包裹,眨眼间,吴桐等人已经出现在云台正殿内,但陆缺却不见了踪影。
这一次陆缺没有赶路,而是直接动用了修为将众人传送了几十里。
薛邵眨了眨眼,环顾大殿四周。
崔浩面无表情:“二位现在此歇息,不要随意走动。”
说完便转身离开,薛邵等他走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位,难道就是华云宗首席?”
吴桐在殿内找了一个椅子座下,幽幽道:“你以为呢?”
薛邵眼神闪动,走到吴桐身边:“前辈,他把我们带来这里,难道是要对我们下手?”
吴桐翘着二郎腿,拿出葫芦喝着酒道:“你觉得呢?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看你一点都不像你爹。”
薛邵尴尬低头,站在吴桐身边,也不敢到处走动。
陆缺在哪里呢,他有大乘期的修为,不管怎样,和人交手都是有消耗的,但陆缺身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消耗,像是呼吸间就恢复了一切。
此刻他正在承玉楼,坐在一处沙滩上,海风吹拂,艳阳高照。
第二次来这里,陆缺还是感慨承玉楼的底蕴深厚,壕气万分。
有仙霞派对阵法研究到极致的成果,在每一处房间内都设下独立的阵法结界,利用灵力随意改造变幻房间内的空间和环境。
华云宗的仙云无踪大阵虽然有同样的效果,却不能做到这么精致小巧,应用到一个几丈大小的屋内。
程英换上了一身蓝白的长衫,头发上束着一支梨花树枝,坐在陆缺身旁不远处。
“陆兄紧跟着我回来,是想好给我一个解释了吗?”
闻言,陆缺笑了笑:“仙子不也很好奇吗?他们想做什么。”
程英修为缓缓运转,继续调理之前的反噬,微风吹动发丝,柔美的面容在阳光下发出点点光芒。
“陆兄想要顺藤摸瓜?”
“我觉得应该是钓鱼。”
程英轻笑一声:“陆兄不怕自己才是那条鱼吗?”
陆缺拿出那酒壶的盖子:“如果我没猜错,道长身边那人应该是崖州穿心箭薛引的儿子,薛邵,薛引无故失踪在丹州,仙子又盯上了薛邵,这其中可有我不知道的联系?”
程英扫了一眼酒壶盖子:“薛引失没失踪与我无关,但那个人,绝对不是薛邵。”
陆缺笑道:“如果不是薛邵,他又会是谁?”
程英微微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知道他不是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仙子要不要看看这里面原本应该是什么东西。”
程英头也不回:“一枚扳指。”
陆缺看着酒壶盖子:“这么确定吗?”
程英啧了一声:“一个女人给的信物,除了手帕之外,无外乎发簪、头绳之类的,这大小深度,你要说他嵌了一枚耳环也不现实。”
陆缺眼睛一闪:“仙子知道的不少。”
程英没好气道:“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把酒壶盖收起,陆缺端坐道:“既然你我都能看出,那个人绝不是薛邵,道长就更不可能被骗了。”
“陆兄觉得那人是想做什么?”
陆缺略一思索:“不知道。”微微一顿,“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程英缓缓转过头:“不管你打算对他做什么,我都要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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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缺眼睛微微一眯:“他身上有船票?”
“那是我的船票。”
陆缺一挑眉:“仙子想拿回自己的船票可以,但是最好不要杀人,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程英回过头,陆缺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嗯声。
“陆兄用修为穿过城墙,怕是要惊动霍家的人了。”
陆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那正合我意。”
穿越丹州城大阵,必然会引起霍家的注意,现在所有的线索联系起来,必然要和霍家有所接触,与其暗中调查,不如光明正大的看看霍家的态度,这可是影响一州的大家族,陆缺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
陆缺正要准备离开,耳畔传来程英轻柔的声音:“小心自己人。”
陆缺看着程英,她背对着陆缺,缓缓道:“只是提醒你一下。”
陆缺微微一笑,消失在沙滩上。
在回到云台时,陆缺察觉到霍府正门走出一队武士。
正殿内,薛邵坐在地上,吴桐把腿放在桌子上,抱着葫芦闭目养神,嘴里嘟囔:“华云宗家大业大,居然连口饭菜都不给,抠门。”
陆缺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薛邵噌的站了起来,眼睛看向吴桐。
“前辈是在说我抠门吗?”
吴桐睁开眼,瘪了瘪嘴:“那就不知道了。”
薛邵向陆缺拜道:“薛邵,见过首席。”
陆缺笑道:“不必多礼,毕竟,我还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吴桐喝了口酒:“帮不帮忙另说,你得先把我的酒壶装满了。”
“那是一定。”陆缺看向薛邵,“薛兄可知道令尊在失踪之前见过什么人?”
薛邵思索道:“家父是不辞而别,我当时不在家中,只是听下人回报,在他离开之前一天,有一个丹州的客商找上门来。”
陆缺拿出那块丝巾道:“你可曾见过此物?”
薛邵接过丝巾,仔细端详,摇头道:“不曾,但我在上面感觉到了家父的灵力。”
陆缺看了吴桐一眼,背手在殿内踱步道:“实不相瞒,本门行走赵丹,在令尊之前失踪了,而且,同样收到了一样东西。”
拿出酒壶盖子,吴桐扫了一眼:“一枚扳指,而且是女人戴的扳指。”
陆缺拍手道:“前辈好眼力,所以这个扳指是谁送出的呢?”
吴桐瞥了陆缺一眼,摇着葫芦道:“哎呀,忙活了一天一夜,脑袋有些闷,这会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陆缺摇头一笑,一道神识传出,殿门打开,崔浩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笔挺的站在陆缺身后。
“云台可有好酒?”
“有。”
“不要丹州产的酒。”
“有。”
吴桐叫道:“不喝丹州的酒喝哪里的酒?”
陆缺一摊手:“除了丹州的酒,哪里的酒你都可以喝。”
吴桐悻悻道:“那就要华云宗的酒。”
说完,葫芦扔到陆缺手中,轻飘飘的葫芦如同无物。
陆缺递给崔浩:“那就装本门的桃花酒。”
崔浩接过葫芦,转身离开,吴桐在后面大喊:“要装满,装满。”
陆缺无奈笑道:“前辈的葫芦浩如江湖,哪里是装的满的。”
吴桐啧啧嘴:“那就全装下,能装多少是多少。”
等崔浩把门关上,陆缺道:“前辈现在想起来了吗?”
吴桐故作陈思:“现在嘛,想起来了一点点。”
把酒壶盖拿来,放在鼻间闻了闻:“嗯,好酒,丹州特产的春酿,里面还加了不少奇花,有点意思。”
修真界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藏书重地,往往记载着自己能收集到的修真界各种消息。
但这些消息往往笼统,而且只会记载一些历史大事,很多经验之谈并不在其中,一个活了许久的修士,在修真界也是非常宝贵的。
吴桐就是这样一个活了很久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华云宗下十三州,几乎没有吴桐没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和事,积累的经验都远超寻常人,这些都不是一个大派典籍所能记录的。
吴桐拿着酒壶盖在桌上缓缓敲击,缓缓道:“丹州产酒,而且产酒的地方非常多,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是丹州城,一个是邓氏城,这上面的味道,一闻就有丹州城这一块特有的五谷香气,既然是丹州城产的酒,那么用的酒壶自然也会在丹州城附近烧制,城东窑厂,产了丹州城八成以上的酒具,这酒壶,十有八九也是那里烧制。”
薛邵问道:“这个木盒也是丹州所产,难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送出的?”
他拿出薛引当初收到的木盒,一个小臂长的木盒,雕刻精致。
吴桐道:“都是丹州所产,却不一定是同一个人送出。”
“为何?”
吴桐没好气道:“时间,你爹收到木盒是两个月前,但赵丹收到酒壶,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前不久的事情,没有人会蠢到反复的暴露自己。”
陆缺道:“木盒我们不知道从哪里从出,但这个酒壶却不难知道。”
吴桐眼睛转了转:“你是在这里找到的酒壶?”
陆缺点头:“正是。”
吴桐笑了笑:“这个酒壶是霍家送出来的。”
薛邵满头雾水:“可是云台的酒也可能是别家送来的啊。”
吴桐啧了一声:“丹州城产的酒壶,能送到云台的,只有霍家。”
说完看向陆缺:“你怀疑霍家?”
陆缺微微点头:“我怀疑霍家有五方真君的人。”
吴桐摇着头,把酒壶盖子放下:“那可不妙,霍家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陆缺叹了口气:“霍家和赵丹,似乎有些矛盾,这也可能是某人想要嫁祸霍家的手段。”
吴桐道:“你想去看看?”
陆缺点点头,吴桐想到陆缺今日的行为,哑然失笑:“难怪。”
薛邵问道:“我们怎么去霍家?”
吴桐哈哈笑道:“华云宗的首席怎么去霍家?当然是光明正大的去。”
薛邵看着两人打哑谜,正要开口,大门再次被打开,崔浩拿着葫芦回来了。
将葫芦递给陆缺,崔浩恭声道:“首席,霍青邀请首席前往霍家,派来霍府总管在台下等候。”
“让他们稍等。”
接过葫芦,崔浩退下,陆缺与吴桐对视一眼:“酒只装了一半。”
吴桐拿过葫芦,嘿嘿笑道:“先有一半,才有另一半嘛。”
“大殿下面有一座密室,酒壶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前辈有空可以去看看。”
吴桐眼睛一亮:“有好东西吗?”
陆缺摊手:“全是。”
吴桐双手一蹭,嗖的起身,义正言辞:“那必须要好好查查。”
崔浩在殿外等候,见到陆缺出来,连忙上前道:“首席,霍家向来与本门不和,首席刚一现身,就派人来请,只怕图谋不轨。”
陆缺瞥了一眼崔浩:“丹州行走与霍家不和,你清楚的很,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浩低头道:“首席声名远扬,自是不同,不知首席是否要属下陪同?”
云台下,十几名霍家族人列队,为首的一人,身穿金丝绣云的常服,身材微胖,一脸和善。
“丹州行走出行,可有讲究?”
崔浩愣了一下:“有,当以玉驾云銮,百人开道,树旌旗大纛,肃清道路,鼓乐随行。”
陆缺心道:这样的排场简直就是帝王出行,没想到丹州行走居然如此声势浩大。
略一思索,陆缺道:“肃清道路就不必了,从云台到霍府大门,给我按最高的标准来,告诉所有人,华云首席到访。”
崔浩又愣了一下,赶快称是,传音给云台上的护卫,准备起出行大驾。
云台下,大门外,一名护卫跑出来,霍府总管霍逸露出笑脸,正要开口,护卫一抬手,高声道:“尔等先行回去,首席车驾随后便到,霍家做好准备,不得怠慢。”
说完,这护卫转身便跑回了大门内。
霍逸尴尬的直起身,看了看身后的人,微微皱眉,指着第一个人道:“你速回府禀告,就说首席车驾前往。”
接着,霍逸又吩咐道:“留下两人在此等候车驾,剩下的人也随我回去。”
临近午时,一声钟鸣响彻丹州。
云台外,十八驾长号齐鸣,壮如天威。
三十二匹纯白骏马,三十二名威武骑士,十六杆大旗开道,迎玉銮在其中。
华云使者玉銮,高一丈,阔一丈,六马齐驾,后随三十二名武士,佩剑携弓,步伐一致,势胜千百。
云台正对向东,便是丹州穿城而过的宽阔大道,上万百姓好奇的站在两旁,看着声势浩大的车驾缓缓前行。
霍府门外,已经有上百名霍家族人列队在此,备齐鼓乐,霍逸站在队伍最前方,不时看向远处街道,车驾已经缓缓开来。
霍逸带着霍家族人低头迎接,等着车驾慢慢停在霍府门口。
“霍氏讳逸,代家主,恭迎华云首席大驾。”
霍逸高声喊出,旁边的鼓乐立刻奏响,乃是庄重的宴曲。
低头许久,不见车驾内有动静,霍逸微微抬头,突然一只手拍在他肩膀。
霍逸猛的转头,陆缺正站在他身旁。
“首席,您……”
陆缺指着车驾笑道:“你看这车驾队伍是不是很豪华?”
霍逸看了一眼车驾,玉銮庞大,车轮乃是坚固的金丝木,黑色的玄铁包裹,底座用一整块白玉雕刻而成,四周立柱乃是千年的楠木,华盖上,有珍珠宝石镶嵌,更是装饰有灵石雕刻而成的奇珍异兽,这已经不是奢华能够形容的了。
霍逸赔笑道:“首席车驾,膏梁绣柱,不是小人能够评价的。”
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陆缺拍了拍他肩膀,自己向大门走去。
霍逸赶快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跟上陆缺的步伐:“首席,首席,还请在下为您带路。”
府门外的仪仗排头,崔浩见陆缺已经进入霍府,在腰间取下一个小号,两短一长吹响号角,车驾开始调转方向,返回云台。
丹州霍府,经历数千年,一代代霍家族人扩建,如今占地一百余亩,庭院楼阁无数,不亚于云台的规模。
从大门正对往内,穿过六道院门,便是霍府明堂所在。
霍逸将陆缺带到明堂大院门口便不再前进,躬身站在门边,抬手引陆缺入内。
霍府明堂,高十二丈,檐三层,阔三十余丈,四周五十丈内并无房屋,显得威严庞大。
明堂门外,院内正中,一个形似中年,但头发花白的魁梧之人面对陆缺。
头戴紫金盘龙冠,一身墨绿绣云袍,正是霍家当代家主霍青无疑。
霍青一脸祥和,迎面带笑,陆缺在前年的华云宗受封大典上就已经见过他。
莫看霍青脸上和善,平易近人,陆缺可是知道,早年间,霍青脾气暴躁,出手狠辣闻名,在丹州外海扫清群妖,威名甚重。
只是近百年来,霍青便不再轻易出手,听说是修行道门修身养性的功法,脾气渐渐温和了起来。
“华云首席大驾莅临丹州,老夫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没等陆缺走近,霍青便先开口告罪,陆缺赶快快走几步,也拜道:“前辈折煞晚辈了。”
霍青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陆缺手腕:“好,哈哈哈,多日未见,首席风采更胜从前,修真界自古以来讲究达者为先,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多礼了。”
陆缺尴尬笑笑,霍青抬手道:“小友不曾来过我霍氏宗府,走,我带你好好看看。”
“恭敬不如从命。”
霍青既没有大摆筵席,也没有召集霍家核心族人,而是孤身一人,带着陆缺开始逛起了霍府,若不知陆缺是华云宗的首席,外人可能还以为陆缺只是个霍家的晚辈。
就连霍府中都有所议论,过去华云宗行走前来霍府,哪次不是大操大办,闹的鸡犬不宁,反而是首席光临,却没有任何接待之礼。
陆缺跟在霍青身边,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无外乎就是下马威罢了,这是对华云宗的警告,丹州闹出这么多的事情,霍家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若是在此时霍府还对华云宗表现的卑躬屈膝,未免也太损威名。
霍家也不愧是名震一州的大族,霍府内每一处核心院落都各有特色,光是路过的好几处草药园,里面就有许多陆缺在华云宗都没见过的奇花异草。
“小友请看,这天宝阁。”
在一处院门前,霍青指着其中的阁楼,陆缺顺指看去,一栋高六层,通体翠色,光泽如翡翠,阳光下流光溢彩。
“物华天宝,玉宇琼楼。”
霍青哈哈笑道:“丹州霍家虽不比华云宗,但这天宝阁内,也藏书巨万,珍宝无数,西海四周,怕是没有比我霍家天宝阁藏书更丰富的地方了。”
陆缺赞叹:“不愧为一州雄族。”
霍青拉起陆缺的手腕,走近天宝阁的院子内:“且随我来。”
路过天宝阁下,陆缺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阁楼本身就是一件稀世珍宝,威力无穷,在当今世间仅此一件。
天宝阁院内还有一些弟子正在打扫,或是前来取阅藏书,获取法宝。
见霍青路过,纷纷低头问安。
穿过四层院门,来到临近天宝阁的另一处院落,这一处院子空旷无比,只有中间修建了一处石亭,亭内有一石桌,石桌四四方方,上面嵌入一块一人高的铁板。
陆缺站在石亭前,仔细看了许久,霍青在一旁笑着等候。
“莫非,这便是霍氏文武双绝之一的,玄铁卷。”
霍青摸着胡子道:“是金刚卷,名字虽然俗,但正合先祖入世传道之意,金刚卷内有功法七门,最重要的是其中蕴含大道至理,引人深思,潜心研究,于心性大有裨益。”
陆缺看着铁卷有些出神道:“这等传承,在整个修真界都极为难得,难怪霍家代代强盛,远超当年。”
霍青开心的捋了捋胡须:“你已看过天宝阁,金刚卷,可知接下来要去哪里?”
陆缺眨了眨眼:“丹州霍氏文武双绝,文为金刚卷,武为镇妖塔。”
霍青大笑点头:“没错,随我来,见识一下真正的天下至宝。”
九层雷公镇妖塔,塔高九层,古朴威严。
取东海万丈之冰精,铸为基础,漠北天外之金石,融为六柱,南荒群山之灵脉,刻为脉络,西疆幽海妖血,供养元气,以中州大地之精华,炼成灵珠,镇于塔顶,使宝塔有灵,得丹州造化愿力,终成神器。
霍府核心,围百丈地,建三层玉台,落宝塔于此。
广场旁,霍青挥袖间,四周灵力涌动,原本空无一物的广场中央,一座十八丈高的威严铁塔出现在眼前。
塔顶灵珠微微发亮,青光中雄厚的灵力流动,一股不可冒犯的威严笼罩四周,塔上每一层,都有金铃悬挂,铃铛随风响起,如梵音入耳,未催动分毫,陆缺已经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和灵力被压制。
“宝塔凌云,天地之功,真神器。”
霍青站在塔前,身上气息与宝塔合二为一,宝塔之威加持己身,让人生出不敢抗拒的念头。
一改刚才的和善,霍青表情冷漠,眼中发出淡淡青光,缓缓开口:“陆缺,你既然知道霍家雄踞丹州,传承数千年于此,你又是否知晓,华云宗行走上千年来在丹州横行霸道,视一州修士如同草芥?”
陆缺微微皱眉:“在下今日来见前辈,不正是为了解此事吗?”
霍青冷笑道:“你身为华云宗首席,享天下膏腴,却坐视本门弟子行凶暴虐,敢称来此了解?”
“晚辈愿以身入府,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
霍青闻言微微一顿,平淡道:“你的诚意,微不足道。”
陆缺轻叹,胸中灵力一动,压制之力顿解:“前辈,丹州行走之事,晚辈必会查清,但此时此刻,幽海邪教渗透丹州,大小门派数以百计卷入其中,为何前辈仍坐视不理?”
霍青眼神一冷:“坐视不理?陆缺,我霍家也曾出人出力,是你华云宗专断独行,屡次欺我,你还想让霍家为你们宗门付出多少?”
说完,宝塔渐渐隐去,霍青身上的威严消散,来到陆缺身前,霍青淡淡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管?那就跟我来看看。”
霍青离开此处,陆缺看了一眼宝塔方向,此刻空无一物,略一思索,跟在霍青身后离开。
离此不远,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无数药材的味道,稍加猜测,便知这应当是霍家炼丹之处。
在丹院旁边,有一处宅院,院内草木枯萎,但地面干净,常有人打扫。
引起陆缺注意的,并非枯萎的草木,而是整个院落都挂满白布,这里,曾有一场葬礼。
霍青并未带他进去,而是在门边远远看着,主屋白幡高挂,屋门大开,有一个佝偻的身影跪在门内,但背对两人,陆缺无法看清那人长相。
“那是吾弟霍云,首席可知道?”
霍云,霍青异母兄弟,此人并无太多记载,但陆缺确实知道,那个跪在灵堂前的人竟是霍青的弟弟,这令陆缺有些猝不及防,屋内死之人,与华云宗有关。
“华云宗行走赵丹,半年前,潜入我府中,杀伤多人,吾弟之妻,被他重伤劫走,受尽屈辱而死,陆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缺微微点头,他不好开口,也不能开口,霍家,与华云宗以成深仇大恨,如此怒极,霍家无论作出何种反应都不奇怪,今日没有对陆缺出手已是仁慈。
“霍家,绝不与华云宗为伍,邪教之事,你们自行处理,若是华云宗办不到,就尽早离开丹州,由我霍家来办,走吧。”
霍青转身离开,陆缺正要跟上,突然察觉院内一道目光射来,那个佝偻的身影,扭头看向陆缺,露出半边憔悴枯槁的脸庞,和一只充满怨恨怒火的眼睛。
跟上霍青的步伐,陆缺一言不发,但脑海中已经在快速思考。
这时,路过一处拐角,陆缺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这次来想要见的人之一。
霍狂。
但霍狂没有靠近,他在转角处路过,那双眼睛冷漠中带着愤恨,看了陆缺一眼,径直离开。
霍青在前方缓缓道:“陆缺,你是难得的天才,本可以孤身行走于世间,却永远甩不开华云首席的名号,我言尽于此,你走吧。”
从进入霍府到离开,不过半个时辰,但霍家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
离开霍府后,陆缺隐去修为,化为普通人模样,混入街道中。
只是他的脸色却并无凝重疑惑,只有脑海中无数的信息盘算。
霍家,并不简单,陆缺长出了一口气,赶快向云台赶去。
霍府内,那白幡高挂的庭院里,传来一声哀嚎。
霍青站在院门外,沉默许久,没有走进去。
霍逸小跑来到近前,恭敬道:“家主,陆缺已经走了。”
霍青平静道:“回了云台?”
霍逸低头道:“是,家主,他还要继续追查五方真君?”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不会,但他是陆缺,他才三十几岁,何等年轻。”
陆缺要继续追查邪教当然不是因为他年轻,对于凡人而言,百年寿数已是奢望,三十几岁,早已独当一面,经历种种。
但对于修士而言,百年不过开头,只是修士大多闭关修炼,数十载弹指一挥,在陆缺看来,这许多不食人间烟火的修真者,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在市井摸爬滚打的普通人。
只是活的久了,经历的事情自然就多了,否则如那些一辈子都在洞府禅房打坐的人,可能到死也分不清何为善恶是非。
推开云台大殿的大门,一团白纸从陆缺眼前飞过,浓的让人比赛的酒气汹涌而出,陆缺鼻子抽动,赶快看向殿内的场面。
一箱箱酒被堆的乱七八糟,还有许多玉简书卷法宝在殿内胡乱丢弃。
吴桐这个胖胖的身体,走起来东倒西歪,但却精神十足的拿着一卷卷轴,左手举着一壶酒不停的喝着。
在一个木架子后面,薛邵带着一脸尴尬,手里拿着一枚玉简,看着陆缺进来,赶快去把吴桐拉住。
“前辈,前辈,首席回来了,快别喝了。”
吴桐转过身来,看到陆缺,大笑:“哎呀,小子,你回来了,我跟你说,你们这里啊,别的好东西那是一点没有,就是这个酒啊,嗝,酒啊,是真的好酒。”
陆缺挥了挥手,殿内的酒气被驱散,但很快有散发出来。
只能无奈的站在殿门口道:“前辈,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喝丹州的酒吗?”
吴桐抽了抽鼻子:“提醒过我?有吗?啧,我这鼻子啊,闻到酒味就受不了,特别是,堆满了酒,全都是好酒。”
陆缺眼睛微微眯起,神识扫便吴桐全身,走上前一把抓住吴桐的手腕。
“小子,你想干嘛?”
陆缺皱着眉头,吴桐身上的酒味实在是太浓,但他身上的变化确十分奇怪。
“前辈,你感觉现在精力如何?”
吴桐打了个酒嗝:“我现在好得很,我还能绕着丹州飞,飞十圈。”
话音刚落,陆缺指尖点到他眉心,吴桐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薛邵大惊失色:“首席,这是……”
陆缺憋着气把吴桐扶到一旁躺下,回头道:“先别叫醒他,你在这里看着他,不能让他再碰一滴丹州的酒。”
薛邵点头道:“那,前辈变成这样,接下来该怎么做?”
“霍家还有很多秘密,我今晚要再去一次,你看好道长,我要去准备点东西,明早之前你们不要离开这里。”
薛邵只能称是,看着陆缺离开大殿。
崔浩一直都等候在殿外,连忙上前道:“首席,霍家可有对您不敬?”
陆缺微微摇头:“赵行走在时,有没有对霍家做过什么?”
崔浩不假思索道:“除了半年前霍青曾在云台外和行走对峙过一次,我们并没有对霍家有什么行动啊。”
“对峙过?”
崔浩看了一眼陆缺,有些犹豫的开口:“此事是行走一人行动,丹州护卫并未参与其中,我只知道,半年前的一夜,行走突然匆匆离开云台,前后不过一盏茶的世间,再回来时就紧闭云台,不久后,霍青率领霍家的人到云台外,行走吩咐我们不要出去,独自与霍青对峙,很快也就回来了。”
陆缺略一思索:“云台可有霍家人近百年来进入幽海的记录?”
“嗯,有,但是霍家族人众多,时间太久,属下需要去整理出来。”
“云台上炼丹房在哪里?”
崔浩抬手道:“我为首席带路。”
云台中层一角,有一座专门修剪用来炼丹的殿宇,但一开门,陆缺就知道这个地方很多年没用过了。
虽然常有人打扫,干净整洁,但整个殿内没有一丝丹药的气息,旁边放着许多玉简书籍的架子倒是还在。
“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入云台,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守护。”
崔浩在殿外恭敬一拜,把门关上。
陆缺顺手拿起一卷玉简,心道:“不知道这次钓上来的鱼,是大是小。”
傍晚平静的丹州就像是一滩死水,一只灵活的小鱼正在云台中流窜。
这条小鱼不知是如何避开各种神识阵法的探查,沿着一座座宫殿,来到云台角落的一间小屋边。
没有开门,也没有敲门,小鱼拿出一只玉笔,在屋门上轻轻画出一个符文,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屋门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随着他进入小屋,屋门再次出现,符文也缓缓消散。
云台外,一栋酒楼屋顶,一抹红色衣袂随风飘飞,一朵朵紫红的紫苑花在四周流动。
程英长长的睫毛上,一粒微尘弹落,双目紧闭,坐在屋脊上。
明月高悬,凉风吹过,花朵从月下飘过,突然散发出微微红光。
程英骤然睁开双眼,身边一朵朵红色紫苑花飞快飘香云台外街道上的一间小屋。
花瓣从窗缝飞入,程英的身影也随花出现在屋内。
屋内就是寻常人家摆设,一张小床一方木桌,程英看了看四周,花朵纷纷落到地面。
神识集中到屋内,向下探查,却发现一道阵法的屏障阻隔,程英露出一抹笑容,右手一道法诀打出,花背生出一根根细小的根茎,穿破地面,向着那屏障生长而去。
“五雷幻阵?哼,有意思。”
程英的神识顺着根茎探查到一个规模很大的幻阵,但此刻没工夫探测全貌,程英法诀微变,根茎顺着阵法的符文流动,一根根融入进去,穿过一个个节点,进入到一个密道内。
密道内空无一物,高九尺宽四尺,周围都是方石垒成,程英顺着根茎的末端,缓缓现身于密道中。
奇怪的是,密道内部却没有发现阵法的痕迹,似乎外面那个五雷阵只是为了掩盖密道,这里仅仅是作为一个通道使用。
程英微微皱眉,神识缓缓向两侧展开,修真界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密道,无论是加以阵法,还是设置别的陷阱。
果然,当神识向两侧探出百步,突然出现一个十字路口,而且是在两侧同时出现。
程英双眼一亮,这个密道果然有问题。
再向外探去,突然发现还有岔路,这里上下都有奇怪的灵力流动,隔绝神识,外放的神识仅能探出两里不到,将密道打造成了迷宫。
程英手中出现一朵紫苑,花瓣掉落,在她四周形成一个简单的阵法,一道道无形的灵力丝线将她连接起来。
随后,程英脚下一动,身影飞快的在密道中穿行。
根本不理会岔路,程英向着一个方向移动数里之后,神识已经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迷宫,但还未探及边缘。
又留下一朵花,程英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贴地飞去。
直到落下六朵鲜花后,神识内突然出现了一团虚影。
不等忧郁,那团虚影感受到了神识,迅速凝结成一条黑色的雾气,飞快的袭来。
“摄魂鬼?”
程英一眼便认出这虚影是何物,摄魂鬼,是许多修士喜欢养在藏宝处的小怪物,看似一个个修为不过结丹,但数量一多,便能融为一体,最高可到合体境界。
不过现在眼前这些摄魂鬼数量太少,估计是元婴境界。
程英挥手间,一朵鲜花炸开,数十片花瓣如同利刃射向前方,这个聚集在一起的摄魂鬼在碰到花瓣是瞬间崩溃,变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雾气,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融入两侧石壁消失了。
那些摄魂鬼一开始所在的位置,正有一具干尸陈列。
走进一看,程英露出些许疑惑,因为这干尸的相貌依稀可辨,正是昨日在九劫一阵中的霍狂。
神识一扫,程英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竹筒,伸手,竹筒飞入掌中。
程英用神识看了又看,竹筒内并无东西存在,但那在手中沉甸甸,很明显是有东西的。
小心翼翼大开竹筒,一卷皮纸被被塞在其中。
这个皮质小卷上面有一道奇怪的气息,隔绝了神识。
程英伸手就要将其取出,可手指刚触碰到它,一道恐怖的气息轰然在她身上扩散开来,程英感觉全身都无法动弹,那到气息扫过她身上每一寸血肉,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不过几个呼吸,全身僵硬的感觉消失,那道气息也回到皮纸中,可程英的脑海中却留下了一个时间,凭空出现的念头,八月甘一。
“五方真君!”
程英就是为此而来,这一张皮纸,正是一张前往孤岛的船票。
这干尸身上满是伤口,还有烧焦的痕迹,五脏具损,神魂具灭,程英正想要不要将这尸身带走,突然耳边一道惊雷炸响。
程英身边的花朵纷纷碎开,花瓣在她周围形成一道红色的屏障,神识中,附近百步的通道都笼罩在一片雷池中,威力惊人。
旁边的干尸在雷池里迅速化为灰烬,不等程英再犹豫,更远处,一股恐怖气息传来,绝不亚于合体境界的全力一击。
来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正在袭来,程英身边的花瓣纷纷发出红光,之前留在迷宫内的一个个阵法亮起,程英的身影在密室内快速闪现,刹那间已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而那杀机还在逼近,程英一掌打向旁边的石壁,这段通道崩塌,程英本人顺着上方的根茎转移到了小屋内。
“五雷咒,摄魂鬼,陆缺,这次你可得好好谢我。”
程英将船票收起,花瓣飞舞,离开了此地。
云台大殿内,吴桐被绑成了粽子,捆在大殿的盘龙柱上,扭动了半天,哀求道:“陆缺,陆小友,你就给我喝一口吧,就一口,一口就好。”
陆缺坐在门边,拿着一个银酒壶,闻了又闻里面的味道,无奈的看了一眼吴桐:“道长,你还敢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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